“用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得可怜的女孩的死,换我异人村少主活, 持强凌弱到这份儿上,说出去不怕被笑掉大牙?!”
风远远的,月朗朗的,等这席话说完,人已到了近前。
此时,站在海滩边欣赏拓星瞳如破布娃娃般垂死挣扎的关凝月心猛一惊:“诺隐,妈妈知道你会来,只是不知道你那么快……”
关诺隐闪现自海边,一把捞起瘫软在沙滩上软趴趴的拓星瞳,触摸到她手腕触目惊心的伤口,一丝不可觉察的痛心神色自他深邃的眸中掠过。
“她血液流尽,五识尽失,就快死了……”
“诺隐,她命该如此……”关凝月试图走向他。
低气压瞬间笼罩了关诺隐,他的神色如同这冬日坚冰般冷冽,他轻而易举地抱起毫无声息的女孩,闭了闭眼道:“神明皆开天眼,自诩通透古今,天道人间都看不得我保她一世安康无虞吗?”
关诺隐抱着冷冰冰,还在滴水的她,他的一身黑衣亦也染得濡湿。
夜风裹挟着海浪,天寒地冻,直吹得人瑟瑟发抖。
“诺隐,你这样抱她会生病的!”关凝月亦步亦趋,不敢靠近他。
“这么凉的海水,你们逼她跳进去的?”关诺隐不答反问。
“……是她自愿!”
“……”关诺隐不说话,黑发被吹得群魔乱舞,他的周身泛起白光,蒸腾起无数气雾,刹那间亮如白昼,海水奔涌!
冬夜的死寂被激活,四周原本一片萧萧落木,顷刻间草长莺飞,大树冒出绿芽……
是复苏的生机在滋养大地。
一股强大的漩涡席卷而来,关凝月慌不择路猛地跌倒在地,眼看那漩涡要吞噬了自己,她大喊:“诺隐,我是妈妈啊!我是爱你,关心则乱,你不要这么对我……”
“真正的母亲会理解我的心,一个赝品怎么能取而代之?回去异人村吧!我不想亲自动手毁灭你!”
“诺隐,没有妈妈的爱你不会孤单吗?我只是想单纯陪着你而已……”
“你知道,为什么我不喜欢别人闯入我的世界,却唯独默许你吗?”
“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是赝品,你真正的母亲在你出生的那天大出血而死,你的内心也是渴求母爱的,所以才让我陪了你那么久,那段时光,我很快乐,你也很快乐,不是吗?孩子?”
“错,我是个没有感情的人,从来不懂爱恨情仇,贪嗔痴恶!”
“并没有!”关凝月凄美的脸淌下两行热泪:“你对这小丫头可是在乎得紧,连妈妈都比不过,其实,我嫉妒得发疯……”
女人雌竞起来果然可怕。
关诺隐冷笑:“ 我不过也是冥界少主的一个分身,来人间励行任务。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任务使然,并非出自本心。我们通通都是赝品,要明确、摆正自己的位置!”
“我知道我的位置,可脑子明明告诉我你是我的儿子,我要弥补你这么多年来缺失的母爱,无论如何,我都改变不了这偏执的想法。我已经入戏太深,出不来了,诺隐,让妈妈陪伴你好不好?”
“我可以帮你改变脑电波,变成别人的思维……你不用把希望寄予我身上,我是没有感情的!”关诺隐再次强调。
“倘若你真的不想见我,做人也没有意思。我也不想回异人村,那里太多我的同类,每一个都渴望见你爱你!孩子,那就把我灵魂附在这岛上的一朵花上,代表母爱的萱草花就好……”关凝月无奈摇摇头。
“我满足你!”关诺隐说完,诵了个晦涩难懂的诀,那个跨越生死结界的光圈灼灼其华后便有了消散的迹象……
“诺隐,我的孩儿,从今往后,不管妈妈在哪里,化为风化为雨或是花儿,我的灵魂自由了,都会默默为你祈祷,你值得有人爱,你不是赝品,你在我心中独一无二……”
下一个瞬间,关凝月的身体宛若空壳,她机械地走入通往异世界的临界点,化为流光点点,直到彻底融入不见。
一缕幽蓝的灵体翩然而出,顷刻,只见“形影岛”的岩石一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一株萱草花,桔黄色花朵旁的嫩叶上挂着一只黑色的毛线小娃娃,它们在苍凉的月光下摇曳生姿……
不知不觉,有颗晶莹的液体自眼眸流出,滴落到拓星瞳脸颊——
为什么,心波动的频率越来越多……
此前,从未有萌动的感觉。
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的他,怎么可能为渺小人类的事所动摇!他走过去,俯下身子,不经意间,拾起了那只跟他相似的萌版娃娃……
一夜过去,形影岛外围寂静无声。
原本黎明时分,纷沓而来捕食盘旋的海鸥都不见踪影,安静到萧瑟。
噼里啪啦的火焰腾空而起。
又是烧秸秆的味道,腐朽带着苍凉。
关诺隐站在海岛别墅前,凭风而立,身后多了一人影,缥缈又虚空。
“我还是比你慢太多,我来迟了……你火化了凝月?她是你的母亲?”邢尨宵枯槁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。
“没有,你寿限已到。这个火堆是为你准备的,等你化为灰烬后,我会把你的骨灰送入云白山埋葬,你们终将殊途同归。”关诺隐说得风轻云淡,看不出有一丝丝哀怨。
“我的好大儿,谢谢你为我送终!”邢尨宵两行清泪坠落:“可是,你变了,理智得可怕。哪怕费尽心力,你执拗得要任何事情按你的思想走……”
“我的任务就是来人间积攒功德点,没有情绪、不会随心动念,不是你告诉我,无情亦无敌?所以,我没有心……”
“可惜可叹,你的母亲……哎!”
“她不过是赝品之一?心疼了?似乎在遥远泛黄的过去,不解风情的你爱上过她?”
此话一出,邢尨宵僵白的脸竟然涨得通红:“诺隐……你拐弯抹角骂得真脏!你不就是让我完成跟小妮子好好道个别再死的任务!现在,我想赶紧执行赶紧去死!”
感觉,这个诺隐哪里不对,却又找不出端倪,像被本体洗脑过一样,只按程序走,如同机器。
“去吧,死后的世界很美,你又能见到此生你唯一的白月光,我的盗版母亲,宜早不宜迟,却又何必呢?有心无力……”
论三寸不烂之毒舌,谁能碾压过他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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