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宁赶车没一会儿就到陈老家了，其实两家离得极近，走路也不消片刻就能到。
钟宁今天赶骡车主要是想一会儿去街上买点木炭。
冬天烧木柴烟和灰还是太大了。
这正要敲门呢，门从里面开了，露出一张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脸，对方看到钟宁愣了下，又注意到钟宁手边两个孩子，微皱了皱眉。
“你在那站着干嘛呢？”
里面传来陈老的声音，等看到外面的钟宁和孩子，陈老立马把男人拉开：
“跟个木头似的挡那，把客人都挡着了知道吗？”
男人站在一边，看着钟宁牵着两个孩子进门。
陈老走在后面，瞪了男人一眼，压低声音：
“你可给我少说话，要是赶了客，你这以后也别来了！”
“爹，儿子……”
“你别说了！我是不可能跟你们一起回去的！”
男人心里憋着气，看着几个和他爹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就这样登堂入室。
没过一会儿里面又传来爹娘和小娃娃脆生生的笑声，只觉得分外刺耳。
爹娘如今是越发老了，居然被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骗术耍的团团转。
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从县城搬到这种小镇上，生活多不方便啊！
要是出了什么事，谁能知道？
还有，你们要是想含饴弄孙，家里多的不就是孙子孙女。
把别人的孙儿孙女当宝贝似的算什么？
还有那个女人，送孩子来就送孩子来，穿的那样花枝招展的做什么。
难不成还想勾引他爹不成？
男人越想越气，黑着脸就进门了。
进去一看，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不见了。
倒是两个小娃娃正跟着他爹在念书。
“小谦，昨天让你背的你都背下了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那背给我听听。”
“天地玄黄，宇宙鸿荒，日月盈昃，辰宿列张……”
《百家姓》季谦已经学会了，陈老不得不承认，这个娃娃是个过目不忘，学习能力极好的，所以他也不硬叫季谦等着季媛的进度，直接让他去学《千字文》。
季谦背的流畅，读音也准，抑扬顿挫间便是刚才还火气冲冲的男人也忍不住闭上眼睛聆听起来。
季谦背完轮到季媛，季谦则是去默写昨天学的字。
男人惊讶的发现，不仅是这男娃娃学的极好，这女娃娃也一样。
他们这看起来才两三岁就学了这样多，还学的如此精，便是拎出他和弟弟们家里任何一个孩子，也没有比他们两个更优秀的。
“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家的豌豆黄，那里离得可不近，辛苦你了。下次别那么麻烦，还特意跑过去。”
两个孩子不背书的时候，男人终于听见了娘的声音，原来就在这屏风后面。
还有那个女子的声音：
“其实不单单是为了您，我也喜欢吃呢！我自己也买了好几包在家里。”
“喜欢吃就跟我一起吃吧，老头子也不乐意吃，我一个人吃不完。”
“那怎么好意思？”
男人闻言，眉头又拧起来了。
脑子里生出些不好的念头，这女人，这女人该不会给他娘下毒了！
“娘，你别——”
他径直走到屏风后面，“吃”字还没说出口就憋了回去。
只因看见那个一口一个“不好意思”的女人，此时嘴里塞的满满当当，手上还又拈起一块点心。
听见他的声音，女人抬起头，又立马低下头加快了嚼东西的速度。
钟宁【艹！看什么看，没见过美女吃东西啊！】
“你个臭小子！男女大防懂不懂？规矩懂不懂？待客之道懂不懂？”
陈老举起拐杖就去揍人，又把钟宁看得一愣一愣的。
没想到那样温文尔雅的老爷子也有这一面。
钟宁吃了几块点心（绝对只有几块）就走了，她还得去买木炭。
两个娃娃还在。
中间休息的时候，季媛看见男人头上被拐杖打出个包，还小心翼翼走过去，抬起头担忧地问：
“大叔疼不疼啊？”
男人本来面色冷凝，等看到小姑娘那双写满担忧，像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时，又不自觉软化了语气：
“没事，不疼。”
“要听话哦，”季媛伸出手，隔空给他揉脑袋：
“奶奶说要听爹娘的话，爹爹说要听娘的话，娘说要听她的话。大叔也要听话哦！”
男人：……
答不上来，男人抬起头，就看见小男娃正在那给他爹递木炭，陪他一起烧水煮茶。
他爹一个不苟言笑的小老头儿，此时正想尽办法在逗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娃娃开心。
倒反天罡……
——
雪说落就落了，下的还很大，鹅毛一般的雪花片就这样掉落下来，很快便在地上积起薄薄的一层。
这样的日子，码头上的生意都少了，钟家食铺自然也冷清很多。
其实到了年底，生意本来就差。
很多人都回家准备要过年了，还在外面打工的不多，在外面吃的更少。
钟家食铺已经算街上生意好的了，也就够给个房租还有店里的开销钱，额外余点，但很少。
不开更惨，房租可不会少收你的。
天寒地冻的，钟志成便叫爹娘去守店，他自己去送钱。
这次他手里拿的就一个月的租金，店里挣着钱了自然能多拿些，挣不着就先一个月一个月的付着。
他在外头敲门，里面传来男人慢悠悠的声音：
“谁啊？”
“是我，钟志成。”
“……哦哦志成啊，你等会儿的。”
男人说是“等会儿”，可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，直等到钟志成肩膀上都积了层雪花。
“嗤！”钟志成无语地笑了笑，抖抖身子把雪花抖干净了，转头就走。
“多久了。”屋里，男人抱着个汤婆子问。
“半个时辰有了，我看你也别拿乔了，去拿钱要紧。记得涨价！”
“我还没痴傻呢，都记着。”
男人迈开步子，一边说着“不好意思啊志成，家里屋顶漏了，我去修了下，耽误了点时间”，一边打开门，等看见外面的情景，脸一下就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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