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上次洞天幻境的经验,诗穗这次显然冷静得多。紫水晶般的瞳孔里沉淀着审视,而非慌乱。她任由那只温热的手牵着自己,声音却像淬过寒冰的银器般平稳清晰:“哥哥……咱们的母亲,在你从后山溪边捡到我的时候,就已经去世了……”
天使站在诗穗侧后方半步,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。他从未见过真正的星之宫诚,但眼前这个“哥哥”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,像细小的冰刺扎着他的神经。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滑进校服袖口,握住了藏在那里的短棍冰凉坚硬的握柄,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小方眼镜,镜片反射着教室窗外斜射进来的、虚假的夕阳光芒。
“你在说什么呢!哈哈!”假星之宫诚的笑容像一张画皮般僵硬地贴在脸上,声音拔高了一个调,“咱们妈不是明明……” 话未说完,一阵极其突兀、如同老旧录音带被强行拉扯般的刺耳卡顿声猛地打断了他。他的身体随之剧烈地、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,仿佛在那一刹那里,整个存在都被无形的数据流粗暴地覆盖、替换。下一秒,他的表情和语气瞬间切换,堆砌起浮夸的恍然:“哦哦!对对对!母亲…母亲已经去世了!你看我,脑子不清醒了!一定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!”他用力拍着自己的额头,试图掩饰那瞬间的空白。
诗穗的手依旧被他握着,但脚步像生了根。“哥哥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,银色的双马尾在静止的空气中纹丝不动,“你初中学习还不错,但是高中后全科皆挂……最惨的就是英语,连老师都摇头。何来学习压力?”她精准地抛出了下一个试探的饵。
“我?全科皆……”熟悉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卡顿感再次袭来,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,强行掐断了他的辩解。
“诶对对对!”假诚的语速快得有些失真,额角似乎渗出了一丝不存在的细汗,“你哥我学习成绩确实不咋地……呵呵……丢人,丢人!那诗穗你回去帮我辅导呗?走走走,咱们回家吧!”他手上的力道陡然加大,不再是温柔的牵引,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,生拉硬拽着诗穗就要往教室外走。那力道之大,远超一个普通高中生应有的范畴。
“你……”诗穗的脚步终于被拖动了半步,她猛地抬头,紫眸中最后一丝犹疑被冰冷的决绝彻底取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透了空旷的走廊,“不是哥哥……!”
话音未落,天使动了!他等待这一刻已如绷紧的弓弦。身形如鬼魅般侧滑,短棍自袖中弹出,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,精准无比地砸向假诚毫无防备的后颈——一个刁钻至极的死角!动作干净利落,完全是千锤百炼的格斗技。
然而,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!
那眼看就要命中的短棍,竟被一只突兀抬起的手稳稳攥住!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!巨大的撞击力让短棍在对方掌心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,天使握着棍子的手臂都震得发麻。眼镜后,天使素来冷静的眼中第一次闪过无法掩饰的惊诧——这反应速度,这力量……远超他基于“力气较大的男青年”的判断!
“哎哟!这位同学!”假诚猛地转过头,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扭曲的笑容,眼神却冰冷得毫无笑意,“什么意思啊?突然袭击同学?这性质很恶劣啊!来来来,跟我去教务处好好说道说道!”他抓着短棍的手如同铁钳,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扣住了天使的手腕,力道之大让天使的指节瞬间泛白。
就在假诚注意力完全被天使吸引的刹那!
“哥哥?”诗穗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响起。
“怎么了?诗……”假诚下意识地循声侧头回应。
诗穗一直被假诚攥着的右手猛地发力回抽,同时左手如毒蛇般无声探出,五指指尖瞬间弹出三寸长的、泛着金属寒光的利爪!动作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银紫色的残影!没有丝毫犹豫,那锋锐无匹的利爪朝着假诚毫无防备的脖颈狠狠贯入!
噗嗤!
没有预想中温热血肉的触感,也没有喷溅的鲜血。利爪刺入的瞬间,只传来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清脆声响!假诚颈部的“皮肤”和“肌肉”瞬间崩裂,碎片化作无数细小的、闪烁着诡异光芒的数据块,如同被敲碎的镜面般飞散开来!紧接着,这种崩溃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至他的全身。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茫然之间,整个身体像信号不良的投影般剧烈闪烁、扭曲,最终化作一片片像素般的雪花点,彻底消散在空气中,没有留下丝毫痕迹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只有走廊里回荡着那最后一点数据湮灭的微弱“滋啦”声。
死寂瞬间笼罩了走廊。
“现在……怎么办?”一直屏息凝神躲在天使身后的灵儿终于发出了声音,她新获得的人类身体让她此刻脸色有些发白,小手不自觉地揪紧了天使的衣角,声音带着一丝轻颤。
诗穗缓缓收回利爪,指尖的寒芒悄然隐没。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,又抬眼环顾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校园走廊,紫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,但很快被坚毅取代。“不知道……”她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将这虚假世界的空气都过滤掉,“要不……先去我家?或者,你们在这个世界里……有落脚的地方吗?”
天使活动了一下被捏得生疼的手腕,眉头紧锁,警惕地扫视着四周。灵儿则飞快地摇了摇头,小脸上写满了“无家可归”四个字。
最终,三人凭借着诗穗学生证上那行清晰的地址信息,像三片被风吹离枝头的叶子,沉默地汇入放学的人流,朝着那个不知是港湾还是陷阱的“家”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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