凛冽的寒风似乎都因某种无形的威压而变得滞涩。厚重的防寒门帘被猛地掀开,灵儿像一颗被弹弓射出的绿色石子般冲了进来,小巧的翅膀带起一阵急风。
“诗穗大人!他们又来了!” 灵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,深绿色的瞳孔都放大了,“而且这次带头的……是个好奇怪的家伙!白得晃眼!”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门帘的边缘,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朝外张望。
庇护所内,诗穗正难得地站在一个充当镜子的、磨得发亮的金属板前。她手里拿着一小块沾湿的柔软兽皮,正仔细地擦拭着脸颊和脖颈,试图洗去连日来沾染的泥土和矿尘留下的“原始人味儿”。银色的发丝被她拢到耳后,露出光洁的额头。听到灵儿的叫喊,她手上的动作一顿,紫水晶般的眼眸瞬间锐利起来,看向门口。
“我知道!” 诗穗的声音异常冷静,甚至带着一丝急迫,“多少片?”
“啊?” 灵儿被问懵了,小脑袋转回来,一脸茫然。
“翅膀啊!多少片,快说个数!” 诗穗催促道,语气难得地透出一点焦躁。
“啊?哦!” 灵儿这才反应过来,赶紧又探出脑袋,眯起眼睛使劲朝风雪中那个耀眼的身影望去。“好像是……8片!对,八片大翅膀!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!不,比孔雀白多了!”
“八片?!” 诗穗的动作彻底停住了,脸上闪过一丝真实的震惊,“不是……他们天堂的人连翅膀都会通货膨胀是吧!搞批发吗?几百年前最高还只有六翼大天使撑场面呢!” 她低声嘟囔着,带着一种被时代抛弃般的荒谬感。
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,在临时庇护所前的小片空地上打着旋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弥漫着一种远比寒冬更刺骨的肃杀与紧张。
左侧,是整齐肃立的圣殿白骑士方阵,人数约莫二十。他们全身覆盖着打磨光亮的银白板甲,如同冰雕雪铸的壁垒,在灰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芒。厚重的鸢形盾牌上镌刻着世界树的圣徽,长枪如林,枪尖闪烁着寒星。骑士队长站在阵列最前方,他的面甲已经放下,只露出一双紧盯着前方、充满警惕与决绝的眼睛。他的右手,此刻正死死地握着腰间的剑柄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——这一路上,他竟然一次都忘了执行他那标志性的、右手握拳敲击左胸的敬礼动作,仿佛那深入骨髓的习惯都被巨大的压力冻结了。
右侧,则是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。沉重的、带着硫磺与铁锈气息的蹄音如同闷雷滚动,数量相当的魔骑兵在风雪中显露出狰狞的轮廓。这些来自魔王城的精锐坐骑是燃烧着幽绿火焰的地狱战马,鼻孔喷吐着硫磺气息。骑手们身披厚重的魔化甲胄,头盔下露出猩红的眼芒,手中紧握着狰狞的链枷或巨斧。为首的,正是体型庞大、如同移动堡垒般的猪老三。他全身覆盖着比普通魔骑兵更加厚重、布满尖刺的魔甲,巨大的钉头锤斜挂在马鞍旁。他那张猪脸上此刻写满了“生无可恋”的恐慌,小眼睛紧张地瞟着最前方那个身影,蹄子无意识地摩擦着马镫。他被迫接下了这个烫手到能把手掌熔穿的山芋——此前在魔王城内,猪老二几乎抓遍了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强悍将军:恶魔伯爵、鬼龙领主、无面军师、万疫之源……结果这些平日里在魔界呼风唤雨的家伙,一听到是护送天堂八翼天使去面见“公主殿下”这种任务,竟纷纷以“旧伤复发”、“领地叛乱”、“要去他国进行友好访问”等离谱借口逃之夭夭,溜得比兔子还快!
而在两队人马稍远处的前方,风雪似乎都刻意避让开一片区域。一个身影正不疾不徐地迈步走来。他身披着没有任何纹饰、纯粹得令人心悸的纯白斗篷,兜帽低垂,遮住了面容。八片巨大的、由纯粹圣光构成的羽翼在其身后缓缓舒展、收拢,每一次轻微的扇动都洒落下细碎的金色光尘,将周围的飞雪都映照得晶莹剔透。这光芒圣洁无比,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仿佛连空间本身都在其面前微微扭曲。正是那位来自天堂的八翼天使。他步履从容,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阶梯上,风雪不侵,污秽不染,目标直指那简陋的钢铁庇护所。
“天使阁下……” 猪老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,他努力模仿着二哥那种故作镇定的外交口吻,但巨大的恐慌让他的话语磕磕绊绊,“若……若稍后……公主殿下……圣眷……呃……稍有不悦……”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,感觉嗓子眼干得像砂纸摩擦,“我等……实在无法负责其后果……届时……必将……呃……战略转移……以观后效!” 他绞尽脑汁,终于憋出了“战略转移”这个相对体面点的词,说完立刻心虚地低下头,不敢再看那圣洁的背影。
天使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,甚至没有回头。他只是微微偏了下头,几片纯白无瑕的羽毛从斗篷边缘无声飘落,仿佛是对身后魔物聒噪的无声回应。那姿态,带着一种俯瞰尘埃的漠然,显然将猪老三的警告视作了胆小魔物无谓的呓语,不值一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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