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后。
“哦呀哦呀……” 一个带着岁月沉淀感的、略显沙哑的声音,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溪畔的宁静。一位穿着洗得发白、却依然整洁得体的深棕色教士长袍的老者,拄着一根朴素的木杖,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片被诗穗他们称为“家”的“不毛之地”边缘。他微微佝偂着背,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探究,单片眼镜的银链随着他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,反射着阳光。“此地……竟有如此……奇特的居所?真是令人……啧啧称奇!”
“啧,又来了个怪老头!”灵儿躲在诗穗的银发后面,用气声吐槽道,小小的绿脸上满是嫌弃,“怎么这个世界的人,都爱戴个单片眼镜装模作样?显得自己很帅很有学问吗?” 诗穗、灵儿和悬浮的哥哥AI一同出现在庇护所门口,算是“迎接”。
诗穗悄悄侧了侧头,同样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应:“唔……确实,我也见过不少戴单片眼镜的家伙……感觉像是某种流行?” 她小心地控制着音量,确保哥哥AI捕捉不到。
“咳咳!” 老教士清了清嗓子,那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,目光透过镜片精准地扫向正在“咬耳朵”的两人,显然是在提醒他们注意礼节。
诗穗心中一凛,立刻收敛心神,双手轻提粗糙麻布衣的下摆,流畅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、带着古老韵味的淑女礼,动作优雅而从容。
“哦呀?” 老教士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,他微微前倾身体,仔细打量着诗穗,“原以为……只是个乡野间长大的伶俐丫头,不曾想……礼节竟如此……古雅到位?倒是老朽……失礼了。”他抚了抚花白的胡须,话锋却随之一转,语气变得严肃而低沉,“但是……” 他拄着木杖,在溪边这片小小的领地里缓缓踱起步来,目光扫过被翻整过的土地、新冒芽的菜苗,以及远处那些被无头骑士能量波及而倒伏断裂的树木残骸,眉头渐渐锁紧,“老朽不得不提醒诸位……你们此刻所立足之地,乃是在圣光普照的圣国疆域之内。未经圣国教廷及王庭许可……” 他的木杖轻轻点了点脚下的土地,又指向那些倒木,“便私自开垦林地,伐取林木……此等行径,于情于理,都……很难令人苟同啊……”
“哈?!” 灵儿瞬间炸毛,不顾诗穗眼神的阻拦,猛地从银发后飞了出来,悬停在老教士面前,小手叉腰,翅膀因为激动而高速振动,“你说是你们的土地就是你们的啦?!你们人类怎么这么霸道自私啊!呸!” 她的小脸气得鼓鼓的,“大自然!森林!是属于所有生灵的!凭什么开块地种点萝卜青菜还要经过你们人类点头?!你们算老几!”
“哦哦哦!这是……” 老教士似乎刚才没看清灵儿的具体形态,此刻被这突然飞出的绿色小东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。他下意识地凑近了些,甚至微微歪头,抬手正了正鼻梁上的单片眼镜,眯起眼睛仔细端详,仿佛在鉴定一件稀世珍宝。
“喂喂喂!你干嘛!” 灵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,尤其是对方的目光似乎总往她关键部位那两片小叶子瞄,她赶紧用小手护住,翅膀一扇向后飞退了一小段,“老色鬼!走开啦!再看收费了!”
“哦哈哈!失礼失礼!” 老教士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,发出一声了然的笑声,后退一步,对着灵儿微微欠身,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,“原来是尊贵的世界树枝丫大人……老朽方才眼拙,未能及时认出尊驾,万望海涵。”
“是灵·儿!” 灵儿气呼呼地纠正道,小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。
“是是是,灵儿大人。”老教士从善如流,但脸上的严肃并未完全褪去,他再次拄着木杖,在原地缓缓踱步,似乎在组织语言,“灵儿大人您……有所不知啊。”他叹了口气,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忧虑,“若不对这广袤森林、无主之地加以必要的引导与……嗯……‘管制’,放任其他人类部族,或是那些……桀骜不驯的亚人种族肆意开垦、伐木、扩张……假以时日,这片孕育了无数生命的古老森林,恐怕……也将步上其他荒芜之地的后尘,不复存在矣……”他停下脚步,透过镜片,目光深邃地看向灵儿,“灵儿大人贵为世界树的枝丫,森林的化身,自然……也不愿看到家园被蚕食鲸吞、生灵涂炭的悲剧上演吧?”他再次踱起步来,木杖点地的声音带着某种沉重的节奏感。
“哼啦!少来这套!”灵儿抱着小胳膊,悬浮在空中,下巴抬得老高,“我是世界树枝丫!这片森林,这片土地,我说了算!你们人类才是后来的闯入者!识相的话,快带着你们那些条条框框,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!”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,小小的身躯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气势。
“哦哦,那是自然,那是自然。”老教士似乎并未因灵儿的强硬态度而恼怒,反而顺从地点点头,又后退了一大步,拉开了距离。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,“不过……灵儿大人……”他抬眼,目光快速扫过诗穗和悬浮的球体,最终又落回灵儿身上,“若此番前来的……并非老朽这般与森林尚有几分香火情的老骨头,而是教廷审判庭的‘净炎之手’……恐怕……问题就远非今日这般‘闲聊’所能轻易化解了。”他顿了顿,微微躬身,“言尽于此……还望灵儿大人与您的这位……‘枝裔’……” 他的目光似有深意地掠过诗穗,“多加小心,警惕为上。那么……老朽就此告退……” 说完,他拄着木杖,转过身,步履略显蹒跚,却异常坚定地沿着来路缓缓离去,身影渐渐消失在林间的光影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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