跑!必须跑!离开这个鬼地方!
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穿了他所有的恐惧和麻木。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一切。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,动作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,好几次又滑倒在地,沾满了污秽的泥水。他不敢再回头看一眼那椁缝,不敢去想里面的沈默和老王变成了什么怪物。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狗,连滚带爬,手脚并用,一头扎进了来时的漆黑墓道。
沉重的喘息声和慌乱的脚步声在曲折幽深的墓道里疯狂回荡,又被无边的黑暗迅速吞噬。
石椁内。
沈默蜷缩在角落的剧烈抽搐终于渐渐平息下来。不是因为痛苦消失,而是他的身体似乎暂时适应了,或者说……被那入体的邪异力量强行镇压、改造到了一个暂时的平衡点。
他艰难地动了动。喉咙里火烧火燎,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,那是强行吞下那块棱角粗粝的血玉魄留下的创伤。胃里像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,又像是灌满了万年寒冰,冰与火的酷刑在腹腔深处反复交替、肆虐。骨头缝里透出阵阵酸软和隐隐的麻痒,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蚂蚁在里面爬行、啃噬。
但最可怕的,是脑子里。
那些疯狂涌入的、属于某个古老恐怖存在的记忆碎片,如同狂暴的潮水,虽然暂时退去,却留下了满目疮痍的沙滩。无数破碎的画面、扭曲的嘶吼、毁灭的情绪……依旧在他意识的边缘翻滚、涌动,像沉船的残骸,随时可能再次浮起,将他拖入疯狂的深渊。而那个冰冷的、如同金属摩擦般的“意念”——“容器”、“劣等”、“吞噬”……更是在他意识深处反复回响,像一口不断敲响的丧钟。
他费力地抬起沉重如同灌铅的眼皮。
昏暗的光线下,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滤镜。石椁壁上那些狰狞的鬼面雕刻,在扭曲的光影中,似乎正对着他无声地狞笑。空气里弥漫的尸腐气息似乎更加浓烈了,混合着自己口腔和胃部传来的血腥气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。
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手。
掌心空空如也。
那块带来无尽灾厄的血玉魄,此刻正冰冷地沉在他的胃里,像一个蛰伏的恶魔。
然而,就在他目光落在左手食指指尖的刹那,一股寒意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!
指尖上,那个之前出现的、米粒大小的晶点,并没有消失!
它依旧顽固地存在着!在昏暗中,闪烁着那死灰与暗红杂糅的、令人心悸的冰冷光泽!而且……它似乎……比刚才更清晰了一点点?颜色也更深邃了一点点?如同一个邪恶的烙印,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标记!
沈默的呼吸骤然停滞。
他猛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,试图驱散那指尖晶点带来的无边寒意和绝望。他挣扎着,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,艰难地扶着冰冷湿滑的石椁内壁,试图站起来。身体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,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内脏和骨骼深处传来阵阵闷痛和酸麻。
不能留在这里!必须出去!
这个念头支撑着他。他像一具刚刚拼凑起来的破败木偶,摇摇晃晃地,终于从那道带来灾厄的椁缝中挤了出来。
冰冷的墓室空气扑面而来,带着浓郁的血腥味——那是老王留下的。沈默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椁外。
那里,矗立着一尊粗糙的人形玉雕。
老王最后的姿态被永恒凝固。扭曲的颈孔,伸出的手臂,微张的嘴……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,却覆盖着冰冷的、毫无生机的晶石。那晶石表面,暗红色的诡异光泽在头灯余光的映照下幽幽流转。最刺目的是玉雕的脚下,一摊粘稠、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液体,在冰冷的墓砖上蜿蜒开一小片不规则的污迹。
胃里那块冰冷的“石头”似乎轻轻蠕动了一下。沈默猛地扭开头,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,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。他不敢再看,踉跄着,扶着冰冷的墓壁,一步一步,朝着张麻子消失的那个墓道口挪去。每一步踏在冰冷的墓砖上,都发出轻微的回响,在这死寂的墓室里,如同敲在他自己紧绷的神经上。
在他身后,那尊粗糙的玉雕,在绝对的黑暗中,它指尖刚刚凝结的一滴细小水珠,终于承受不住重量,无声地滴落。
嗒。
一声轻响,砸在下方那滩暗红色的污迹里,溅起微不可察的血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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