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四章 冰晶承愿
南方的冬阳裹着层朦胧暖意，却驱不散玄霜眉梢的倦意。连续七日，她披着星辉往返于山巅与村落，冰蓝色灵力在指尖凝成无形的巨手，托起断裂的梁柱，抚平坍塌的土墙。掌心的茧子起了又消，消了又起，每当灵力将倾，便倚着古柏吞下几粒昆仑虚的培元丹——那是她为这场重建耗尽的最后底蕴。
清晨薄雾未散，她便出现在梯田旁。冻硬的田埂在灵力浸润下变得松软，开裂的水渠重新注满清冽的山泉水。
有次为修复山腰处摇摇欲坠的吊桥，她连续六个时辰悬于半空，冰刃在指间翻飞，将腐朽的藤索替换成坚韧的冰链。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，照亮颤动的新桥，守在岸边的老人们纷纷跪地叩首，而她却因灵力透支，险些跌进湍急的溪流。
重建的欢呼每日都在寨中响起。孙富贵赤脚踩在泥浆里，指挥众人夯筑土墙。他的粗布衣永远沾着草屑与泥土，眼睛却亮得惊人。
"这边再加两根立柱！"他扛着比人还高的柏木梁，青筋暴起的脖颈像绷紧的弓弦，"这屋子要给从贵州来的跛脚铁匠住，他能打最好的锄头！"每当有新屋落成，他便带着雪绒第一个爬上屋顶，将象征平安的红绸系在屋檐，襁褓里的女儿咯咯笑着，口水滴在他汗湿的后颈。
南方的冬日裹着层温润的薄纱，山风掠过新砌的夯土墙，带着泥土与炊烟的混合气息。孙富贵站在寨门前，望着梯田里穿梭的人影——汉子们扛着锄头修缮田埂，女人们抱着陶罐往墙上涂抹新泥，孩童追逐着滚落在地的野板栗，惊起满树寒鸦。这二百多人的喧闹声，让曾经死寂的黎部山寨重新焕发了生机。
"再建五间！"孙富贵用柴刀敲着新砍的柏木梁，眼睛盯着后山那片空地，"当年咱们寨子可是住着五百多口人！"他怀里的雪绒正咬着他的衣襟，口水把粗布洇出深色痕迹。瘦子蹲在一旁帮忙拉锯，闻言笑道："孙哥，你这是打算把整个西南的流民都招来？"
"招来又咋？"孙富贵小心翼翼地避开女儿的小手，生怕木屑溅到她，"只要有口饭吃，总能把日子过红火！"他想起初见雪绒时那皱巴巴的小脸，想起女婴在怀中第一次笑出声时，自己喉咙里泛起的酸涩。此刻夕阳为雪绒的睫毛镀上金边，他突然觉得，那些在蜀地当山匪的日子，那些失去妻女的漫漫长夜，都成了遥远的幻影。
最热闹的当属打谷场的重建。玄霜用灵力将巨石磨成平整的石板，众人则喊着号子将石板嵌进地基。瘦子敲着破铜锣满寨跑："都来帮忙！打完场就开席，有王记老板送的陈年腊肉！"汉子们光着膀子搬运石块，女人们蹲在溪边洗菜，孩童举着自制的小旗在工地上穿梭。
当最后一块石板严丝合缝地落下，孙富贵突然扯开嗓子唱起黎部的战歌，沙哑的嗓音惊飞满树寒鸦，众人纷纷应和，苍凉的歌声在群山间久久回荡。
入夜后的村寨依然灯火通明。玄霜强撑着疲惫，为新挖的水井注入净化灵力。井口腾起的白雾中，她看见孙富贵背着熟睡的雪绒，挨家挨户查看新砌的灶台。"火塘要留通风口。"他用柴刀比划着，"等开春，咱们去后山砍竹子，编些竹篾加固屋顶。"怀里的女儿突然哼唧两声，他立刻放轻脚步，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襁褓，眼里的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
冰晶核落成那日，玄霜终于支撑不住，踉跄着扶住身旁的石柱。孙富贵一个箭步冲上前，却在触及她衣袖时猛地收手——他怕自己满是老茧的手，蹭伤了仙子的衣裳。
"您歇着。"他的声音难得的哽咽，"剩下的，交给我们黎部汉子！"
玄霜在山顶闭关三日，归来时掌心托着颗拳头大小的冰晶核。这颗由灵力凝结的宝物流转着幽蓝光芒，表面天然形成的纹路恰似云朵与雨滴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。
"将它埋在梯田最高处。"她将冰晶核递给孙富贵，冰蓝色的眼眸映着远处蜿蜒的田垄，"若遇大旱，只需诚心祈愿，它自会凝聚黑云，降下甘霖。"
众山民围拢过来，看着冰晶核在孙富贵手中轻轻颤动，发出风铃般的清响。有老人当即跪下，额头贴着冻硬的土地："仙女娘娘这是给咱们黎部留了条活路啊！"玄霜欲扶，却见孙富贵也跟着单膝跪地，怀里的雪绒好奇地伸手去抓冰晶核上跳跃的光点。
"这是给雪绒的礼物。"玄霜的声音温柔而坚定，指尖轻点冰晶核，一道微光没入雪绒眉心，"愿她一生平安顺遂，也愿这片土地风调雨顺。"
当冰晶核化作流光没入地下，整座山寨沸腾了。孙富贵抱着雪绒站在最前方，看着女儿伸手去抓空中飘散的冰晶，突然觉得那些在蜀地当山匪的日子，那些失去妻女的漫漫长夜，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。
当晚，山寨燃起篝火。新酿的米酒在陶罐里翻滚，烤野兔的香气混着糍粑的甜香弥漫开来。孙富贵抱着雪绒坐在最前头，看着女儿伸手去抓跳动的火苗，慌忙用粗糙的手掌护住她。"小心烫！"他的呵斥里带着笑意，眼扫过热闹的人群——有人在讲述重建房屋时的趣事，有人在教孩子们唱黎部的古老歌谣，火堆旁，几个老人正用耐火土捏制陶罐，准备开春播种。
山风掠过新修的屋檐，带着冰晶核特有的清冽气息。玄霜倚着木柱，望着这人间烟火，突然觉得修习玄法的孤寂都有了意义。或许真正的道法，不是高悬天际的明月，而是能化作落在百姓肩头的雪，能成为滋润土地的雨，能让荒芜的山寨重新响起孩童的欢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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