历锋搜刮储物袋的动作,在她提到“阿苦”两个字时,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。那枯槁的脊背,似乎僵硬了一瞬。随即,他缓缓直起身,转了过来。
他没有愤怒,没有辩解,脸上依旧是那副枯槁沉寂的模样。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竖瞳,此刻如同两口被投入了石子的古井,荡开一圈圈难以言喻的、复杂的涟漪。那里面有冰冷,有疲惫,有深不见底的污秽,但此刻,却异常清晰地映着胡三娘艳丽而带着尖刺的脸庞。
他一步步走回胡三娘面前。脚步踩在粘稠的血污和碎骨上,发出轻微的**咯吱**声。尸傀李铁牛在远处停止了动作,幽绿的魂火无声地注视着这边。
历锋停在胡三娘面前一步之遥。他身上混杂着浓重的尸臭和新鲜的血腥味,枯槁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风干的树皮。他深潭般的眼睛,就那么直直地、毫不避讳地看进胡三娘带着挑衅和探究的眼底。
“脏?”历锋嘶哑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,却比任何咆哮都更有力量。“你看看我。”
他枯槁的手指,缓缓指向自己覆盖着青灰色尸斑、如同古尸般的脸庞,指向自己盘踞着四条狰狞妖蟒、时刻承受非人痛楚的脊背,指向自己那寄生着血蛭、搏动着污秽生机的心脏。
“我这副躯壳,从里到外,哪一寸不浸透了污秽、腐朽和罪孽?我炼蛊,饲尸,融妖,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,鬼不像鬼。我杀妻弑女,血祭满门,踩着无数人的尸骨爬上来。我的灵魂,比这万尸坑最深的淤泥还要肮脏、还要恶臭!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同重锤,敲打在胡三娘的心上。那深潭般的竖瞳中,翻涌着一种近乎自毁般的坦诚和…难以言喻的苍凉。
“你睡过多少男人?重要吗?”历锋的目光依旧死死锁着胡三娘的眼睛,那冰冷的竖瞳深处,似乎燃起一点微弱却执拗的火焰,“在这鬼地方,谁不是一身污泥,挣扎求生?我厉九,早就不是人了。我只是一个…还想活下去的老怪物。”
他向前微微倾身,枯槁的脸庞离胡三娘更近了些,那股混杂着血腥、尸臭和冰冷妖蟒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。胡三娘下意识地想后退,却被那双眼睛钉在原地。
“三娘,”历锋的声音低沉下去,嘶哑中带着一种奇异的、近乎恳切的力度,那是在他算计时从未有过的语调,“我算计你,利用你,这点我不否认。在这条路上,我谁都可以算计,谁都可以牺牲。但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胡三娘小腿上被腐液侵蚀的伤口,又缓缓抬起,重新看进她的眼底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:
“但刚才…看着你被那东西拽下去…看着那爪子拍下来…这里…”他枯槁的手,重重地、缓慢地按在自己那寄生着血蛭、搏动得异常剧烈的心脏位置,“…会痛。”
“不是算计的痛,是…不想你死的痛。”
“或许…是因为你是我现在唯一还能说上两句话的人?或许…是因为你被那黑熊碰的时候,让我想起了自己还是条蛆虫时,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怒?
”他自嘲地扯动了一下嘴角,那弧度苦涩而冰冷,“谁知道呢…我这颗心,早就烂透了,分不清真假了。”
他后退一步,拉开了距离,那股迫人的气息稍减。深潭般的竖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沉寂,但刚才那番话带来的冲击,却如同烙印般留在胡三娘心底。
“你说得对,我不是什么好人,更不是你幻想中的良人。
但至少现在,”历锋的声音重新变得嘶哑而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在这条通往深渊的路上,我想…和你一起走下去。多个人,多点活下去的可能。”
他不再看胡三娘,转身走向尸傀,嘶哑的声音在血腥的空气中回荡,冰冷而直接:
“收拾东西,离开这里。黑熊的储物袋归你,铁甲尸的精血骨髓,你我平分。动作快。”
尸傀李铁牛沉默地提起巨斧,继续分解铁甲尸的残骸。
胡三娘站在原地,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粗糙的药瓶,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她艳丽的脸庞上,表情复杂到了极点。震撼、怀疑、一丝被触动的酸楚、还有巨大的荒谬感…如同打翻的颜料桶,在她心中肆意流淌。
历锋最后那句“我不在乎”,如同冰冷的铁锥,狠狠凿开了她心底那层厚厚的、用放荡和算计筑起的冰壳。
她看着那枯槁佝偻、却散发着绝对掌控气息的背影,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腿上隐隐作痛的伤口,还有手中那瓶粗糙却代表着“在意”的药膏。
美眸中,第一次失去了所有伪装的媚态,只剩下深沉的迷茫和…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、微弱的悸动。
这老鬼…他的话,到底有几分真?几分假?
她不知道。
但此刻,在这片血腥污秽的万尸坑骨峡,看着那沉默收割着战利品的枯槁身影,胡三娘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似乎…真的抓住了一点什么。一点比灵石、比精血、比短暂的欢愉,更让她心绪不宁的东西。
她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浓烈血腥和尸臭的空气,蹲下身,默默拧开了那粗糙药瓶的塞子。刺鼻的药味传来,她却仿佛没有闻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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