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心不困?” 太上皇失笑,指节叩击案上残棋,黑子与白子相撞,声脆如冰,却带着极淡的灵力波动 —— 黑子的戾气与白子的忠魂息相触,竟发出细微的 “滋滋” 声,似在争斗。“先生可知,魏奉先每来,必细数‘南宫用度’,言‘陛下困守于此,无需奢华’—— 他口中的‘奢华’,不过是能滋养灵力的‘松魂米’、能清戾气的‘苔露茶’,这些本是朕身为天帝应得之物,却被他视作浪费;可知朕每念太庙,便觉列祖列宗在天有灵,必斥朕无能 —— 当年伏羲先祖画八卦定三界,女娲先祖补天后安生灵,朕却困于南宫,连祭礼都不得参与,连血脉传承都难以维系,此等心绪,如何能‘不困’?”
他俯身取过案上那枚悬于险地的白棋,棋子冰凉,却带着极淡的温意 —— 那是京营兵魂的忠魂息在月华下复苏。棋面上有一道细痕,痕边泛着极淡的红光,乃三百年前苍玄为护他,替挡蚩尤剑气时,血溅棋子所留 —— 那剑气本是冲他而来,苍玄却毫不犹豫地挡在身前,剑气穿透苍玄的肩甲,溅在这枚白棋上,留下了这道永恒的痕迹。“当年苍玄与朕对弈,常言‘棋逢险地,需弃子求活’。” 太上皇摩挲棋子上的血痕,眸中月华颤动,似有泪光闪烁,“今朕如这白棋,困于黑阵,既无弃子之勇 —— 弃不了‘先帝’的身份,弃不了‘护苍生’的责任;亦无破阵之力 —— 破不了玄通的监视,破不了蚩尤的戾气。先生说‘本心可守’,可本心之外,更有颜面、有责任、有愧疚 —— 这些,如何能凭‘心不困’便抛却?三百年前,朕若弃封而去,三界恐已遭浩劫;今若弃‘先帝’身份,玄通便会更肆无忌惮,边军便会更绝望,这些,朕如何能弃?”
青冥子默然,藜杖轻挥,轩外松涛忽止,月华似被无形之力牵引,愈发浓烈,映得案上残棋黑白分明 —— 黑子的乌光与白子的金光交织,在案面形成一道极淡的阴阳鱼图案,似伏羲八卦的核心奥义。“陛下观那石缝之松,” 他指向轩外一株松,松生石隙,石隙窄如指缝,松根却穿石而出,绕石而行,枝干斜向月光,似在追逐月华的清辉,“它非不怨石之阻,石缝磨其根,寒风摧其枝,却知怨亦无用,故敛根蓄力,吸月华之精,引地脉之气,待风来而展枝。陛下之困,非止身困,更在‘执念’—— 执念于‘先帝身份’带来的尊荣与束缚,故忧祭礼不得,怕列祖列宗斥责;执念于‘过往功绩’带来的光环与压力,故愧无能护边,怕辜负兵魂期望。若能暂忘‘太上皇’之名,只念‘护苍生’之责 —— 护边军不被戾血阵所害,护三界不被蚩尤所扰,护兵魂不被玄通所欺,或可解心困。”
“暂忘?” 太上皇将白棋放回原位,一子未落,复又叹息,月华映在他脸上,霜色更显。“先生站着说话不腰疼。先生自终南来,无身份之缚 —— 玄真道传人,可入山修行,可出山济世,来去自由;无过往之累 —— 未经历三界浩劫,未背负十万兵魂的性命,自然可‘顺道而安’。朕却不同,三百年前的天帝,统御三界,护佑苍生;三百年后的囚徒,困于南宫,连自身都难保。这身份如枷锁,锁着朕的灵力,锁着朕的行动,更锁着朕的心 —— 如何能暂忘?” 他抬手抚袖,触到镇厄新印与京营旧符:镇厄印的 “兑卦” 纹路温光微颤,似感应到他的郁结,光芒忽明忽暗;京营旧符贴于腕间,“镇天” 二字暗无光泽,符背的兵阵图中,将士虚影也低垂着头,似与他同叹。
忽闻轩外传来轻响,似有脚步踏碎苔上月光 —— 那脚步声极轻,却带着极淡的戾气波动,苔衣受戾气所触,发出细微的 “嘶嘶” 声,月华落在苔衣上,泛出的青光忽暗。阿苔提着竹篮匆匆进来,篮沿的玄真木枝泛着极淡的乌光 —— 那是被戾气所染的征兆;篮中醒神藓沾着夜露,在月华下泛着银光,却有几株已蔫,藓叶上出现细小的黑纹,似被蚀心煞所侵;她脸上沾着苔屑,鬓边神苔小花也失了光泽,花瓣微微蜷缩,声音带着急促:“陛下,先生!魏奉先在轩外窥探,还…… 还拿着玄通的‘影蛊令牌’!那令牌是用饕餮骨所制,能吸收月华,将轩内的影像与声音刻在令牌上,传送给玄通!小女方才在苔径上看到他的影子,影子里藏着蚀心煞,似要趁月华浓时,潜入轩内!”
太上皇眸色一沉,望向轩门,月华下果见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—— 那黑影身形僵硬,行走时没有脚步声,正是魏奉先的傀儡之躯。黑影掠过的地方,苔衣上的青光彻底熄灭,留下一道极淡的黑痕,似被戾气灼烧。“玄通连这点自由都不给朕。” 他攥紧拳头,指节发白,案上残棋被震得微微晃动,黑子与白子相撞,发出更响的脆声,“连与先生说几句话,都要被监视,连轩内的月华,都要被他的影蛊所污。这般困厄,先生还说‘心不困即可’?心不困,难道就能无视这无处不在的监视?就能无视边军的危难?就能无视列祖列宗的期盼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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