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中的衰草被晨风吹得晃,萧桓走到窗前,望着西角门的方向 —— 那里有玄夜卫暗探的影子在晃动,他知道,那些人是谢渊派来的,是盯着他,也是盯着徐靖、寿宁侯的私党。
“残兵,也是这样被瓦剌盯着的……” 他突然想起这个比喻,心里一阵发寒。当年瓦剌兵把他们困在土木堡,断了粮水,他那时多盼有人来救;如今他困在南宫,盼着徐靖的 “时机”,却怕谢渊像当年救他那样,“救” 社稷 —— 救社稷,就是阻他。
他想起谢渊德胜门退敌的场景,是老太监从宫外听来的,说谢渊站在城楼上,甲胄上沾着霜,手里的令旗被风吹得猎猎响,身后是三万京营兵,齐声喊 “随太保退敌”,声音震得瓦剌兵都慌了。如今京营兵还是那些兵,可统帅还是谢渊,那些兵听谢渊的话,比听他这个 “旧帝” 的话还多 —— 徐靖说 “京营旧部念旧情”,怕不是自欺欺人。
“连边军都服他……” 萧桓又想起宣府卫副总兵李默,那是岳峰的旧部,岳峰是大吴的忠臣,战死在瓦剌战场,李默最是敬重岳峰,可连李默都曾对人说 “谢太保德胜门一战,比岳将军还勇”。边军服他,京营服他,文官服他,百姓更服他 —— 去年江南大旱,是谢渊奏请代宗开仓放粮,还派户部侍郎陈忠去灾区督赈,百姓都念他的好,街头巷尾都唱 “谢太保,救民劳”。
这样的人,若真要阻他复位,用得着带兵吗?只需在朝堂上引《大吴律》,说一句 “擅议复位者,谋逆也”,满朝文武都会附议;只需让秦云守宫门,说一句 “无兵部令牌,不得入”,他连宫墙都碰不到;只需让秦飞查徐靖、寿宁侯的私党,那些人转眼就会被玄夜卫抓进诏狱。
“徐靖说‘时机将至’,可他没说,怎么过谢渊这关……” 萧桓靠在窗棂上,晨风吹得他鬓边的白发晃。他突然觉得,徐靖、寿宁侯的那些谋划,像小孩子过家家 —— 他们以为银能买通人,以为宗室能压过人,以为京营旧部能帮过人,却忘了,谢渊手里握着的,是 “民心”,是 “律法”,是 “社稷”,这些都不是银、不是宗室、不是旧情能比的。
御案上的凉茶盏被收拾干净,可那道浅痕还在,像谢渊当年的谏言,刻在御案上,也刻在他心里。萧桓走回案前,指尖又抚过那道痕,这次没再用力按,只是轻轻摩挲,像在摸一件珍贵的旧物。
“当年若听你的,朕何至于此?”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内说,声音轻得像怕被谢渊听见。那时谢渊的奏疏里写 “瓦剌善诱敌,若陛下亲征,敌必以陛下为饵,诱我军深入”,他当时只当是危言耸听,如今想来,每一个字都准得可怕 —— 瓦剌真的把他当饵,京营兵真的为救他深入敌阵,最后真的溃了。
他想起自己被俘后,谢渊在京里做的事:立代宗稳定朝局,调粮饷支援边军,组织义勇守卫京城,甚至还派使者去瓦剌,想把他接回来 —— 那时谢渊还是兵部尚书,权没现在大,却做了比皇帝还多的事。这样的人,怎么会容忍他为了 “复位”,让徐靖、寿宁侯搞乱社稷?
“你现在是不是在笑朕?” 萧桓突然抬头,望着殿门的方向,像在跟谢渊对话,“笑朕当年不听劝,笑朕如今困在南宫还想复位,笑朕连阻你的人都没有……” 殿外没有回应,只有晨风吹着衰草的 “沙沙” 声,像谢渊沉默的回答 —— 沉默,却比任何话都让他心慌。
他想起魏奉先昨夜递出去的信,信里问徐靖 “谢渊若阻,当如何”,现在他多盼徐靖能有个好办法,可他心里清楚,徐靖没有 —— 徐靖只是个诏狱署提督,掌着点刑狱卒,在谢渊的权面前,连螳臂当车都算不上;寿宁侯只是个外戚,靠着太后的关系才有那么点权,谢渊一句 “查租银亏空”,就能让他焦头烂额;赵王只是个宗室,没有兵权,没有民心,谢渊一句 “宗室不得干政”,就能让他闭嘴。
“七年了,朕还是没看透……” 萧桓坐在御案前,望着窗外的晨光,突然觉得累。他累的不是七年幽禁,是累自己到现在才明白,“权” 不是龙椅,不是玉玺,不是私党的承诺,是 “民心”,是 “律法”,是 “护社稷” 的本事 —— 这些,谢渊有,他没有;这些,他当年弃了,如今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晨光透过窗缝,照在御案的浅痕上,把那道印映得格外清晰。萧桓起身走到殿外,站在 “思政堂” 的匾额下,望着南宫的高墙 —— 那墙很高,把他困了七年,可他现在觉得,真正困住他的,不是这墙,是当年谢渊的那句 “护社稷”。
他想起谢渊当年在太和殿的最后一次劝谏,是他启程亲征的前一天,谢渊没再上疏,只是在宫门外拦住他的銮驾,一身青袍沾着夜露,声音带着点哑:“陛下,臣最后劝一次 —— 瓦剌不可轻,社稷不可赌!若陛下执意要去,臣请留京,臣会守住京城,等陛下回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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