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渊摸了摸新兵的头,指尖触到他冻得冰凉的耳朵,心里一阵发酸。他站起身,对杨武道:“你即刻去工部,传某口谕:命张毅尚书(正二品)半个时辰内派匠人携木料、新砖来德胜门,修缮木梁、更换城砖,迟则以‘延误城防’论罪,匠人、督工官一并查办!” 杨武躬身领命,刚要转身,又被谢渊叫住:“若工部推诿,便说某亲赴太庙请旨,定要查个水落石出!”
杨武离去未久,户部侍郎陈忠(正三品)跌撞跑来,官袍下摆沾满雪泥,脸色比雪还白:“太保,祸事!王述(户部郎中,正五品)扣了德胜门粮饷七千石,称‘通州仓粮受潮需核验’,可某派去的人回禀,仓中粮谷满囤,只是王述私售给粮商,得银三百两入了私囊!某欲拿人,他却躲进刑部李彬郎中(正五品)府中,李彬竟说‘无诏捕官,乃违律之举’,还命人拦阻!”
谢渊攥紧拳头,指节泛白如霜,喉间一阵发紧 —— 内奸未除,旧党盘根,城防是朽木,粮饷被私吞,这德胜门,分明是座架在火上的危楼!他走到城楼最高处,望着漫天飞雪,心里翻涌着焦虑与愤怒:若匠人不至,粮饷不到,瓦剌骤至,这五千士卒、数万百姓,该如何自处?
辰时三刻,瓦剌的号角声刺破雪幕,凄厉如鬼哭。谢渊猛地抬头,只见万余瓦剌骑兵簇拥着十二门红夷炮,踏雪而来,马蹄踏在冻硬的官道上,震得城垣微微发颤,扬起的雪雾遮天蔽日,竟似一条白色巨蟒,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德胜门。
“滚石、热油备妥!火炮架起!” 谢渊的嘶吼穿透风雪,士卒们闻声而动,有的扛着百斤滚石堆在垛口,有的将滚烫的热油倒进铁桶,蒸汽混着雪雾,模糊了视线。可当士卒们去搬火炮时,却传来惊呼声 —— 三门火炮的炮轮断裂,两门炮膛有裂纹,皆是之前试炮时震损,工部迟迟未修,如今能用的,只剩五门。
“太保,能用的火炮只有五门!” 负责火炮的校尉跪在雪地里,声音带着哭腔。谢渊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决绝:“五门便五门!对准胡贼炮阵,先挫其锐气!”
瓦剌的红夷炮率先开火,“轰 —— 轰 ——” 的巨响震得城楼木柱嗡嗡作响。第一发炮弹落在西北角楼,酥裂的城砖瞬间崩碎,雪沫与碎石如暴雨般砸落;第二发炮弹击中木梁,虫蛀的梁身 “咔嚓” 一声断成两截;第三发炮弹正中梁身朽坏处 ——“轰隆” 一声,半个箭楼轰然倒塌,烟尘中传来五十名守楼士卒的惨叫声。谢渊亲眼看见那名偷吃窝头的新兵,被一根断梁砸中,小小的身躯被埋在瓦砾下,一只手从瓦砾中伸出,紧紧攥着那半块未吃完的干饼。
“不!” 谢渊目眦欲裂,一口鲜血涌上喉头,他强忍着咽下,血味在齿间弥漫。瓦剌的箭雨接踵而至,冲去救援的三名士卒瞬间被射成刺猬,尸体倒在雪地里,很快被鲜血染红。
“弟兄们!内城已破,陛下迁都了!谢太保要弃城逃跑了!” 突然,军中传来刺耳的喊声,一个穿着镇刑司官服的人站在雪地里,挥着手臂高喊 —— 正是镇刑司旧吏张全(从六品)。士卒们闻言,动作顿时停滞,有的放下手中的刀,眼神里满是恐惧;有的互相张望,议论声渐起,军心瞬间动摇。
“张全!你这通敌奸贼!” 谢渊拔剑冲过去,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足印。张全见谢渊扑来,却不躲闪,反而笑得嚣张:“谢渊,你敢杀我?李彬郎中收了我的银子,定会保我!再说,内城已破,你守着这破城,不过是让弟兄们白白送死!”
谢渊挥剑斩断张全的右臂,鲜血喷溅在雪地上,染红一片。张全惨叫着倒在地上,却仍嘶吼:“弟兄们快跑啊!瓦剌要屠城了!” 谢渊一脚踩在张全胸口,剑身抵住他的咽喉,声音冰冷如铁:“谁再敢散布谣言,谁再提‘投降’二字,便是此下场!” 他转向士卒们,左臂箭伤裂痛如灼,却强撑着挺直脊背,“内城未破,陛下未迁!某在此立誓,与德胜门共存亡,若弃城,甘受军法!”
士卒们看着谢渊染血的铠甲、坚定的眼神,又看了看地上惨叫的张全,心里的恐惧渐渐被愤怒取代。一个断了左臂的老卒,用右手举起刀,高喊:“愿随太保死战!” 众士卒齐声响应,喊声震得雪沫从城楼上簌簌落下。
可瓦剌的进攻愈发猛烈,火炮不断轰向城垣,缺口越来越大,瓦剌兵像潮水般往缺口冲。谢渊带着士卒死守缺口,环首刀砍倒三名瓦剌兵,却被一支寒铁箭射中左臂,箭镞穿透铠甲,鲜血瞬间浸透护臂。他拔箭掷回,射中一名瓦剌兵的咽喉,却因失血过多,眼前阵阵发黑。
“太保!匠人来了!粮饷也到了!” 杨武的喊声传来。谢渊勉强睁眼,只见五名工部匠人扛着木料跑来,陈忠则带着几名吏员捧着粮袋,身后跟着秦飞和玄夜卫卒,押着被绑的王述。可还未等匠人动手修缮,瓦剌的一发炮弹落在他们附近,炸起的碎石划伤陈忠的脸,一袋粮食被炸破,米粒撒在雪地上,混着鲜血,触目惊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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