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承业的喉结滚动,手不自觉按在绣春刀柄:"御史这是要翻旧账?"
"旧账?" 谢渊取出三年前的火漆样本,"魏王旧庄的火漆," 又指向王承业袖口,"大人袖间的火漆," 最后落在匿名信上,"还有这梅花暗纹," 验印锥在三者间画圈,"都用了同一种配方 ——" 他忽然翻开《宗人府密档规制》,"春分时节的半枝梅," 指节敲在 "密档启封" 条目上,"意味着宁王私扩隐田的密档," 冷笑一声,"正在送往都察院的路上。"
王承业的脸色骤变,却仍强作镇定:"御史仅凭一片书签、一封信,就想兴大狱?"
谢渊展开《皇吴祖训》,目光扫过 "风宪官掌宗室纠劾" 的朱批:"祖训在此," 他的声音如冰,"何况还有这个 ——" 从袖中取出宗人府出入记录,"成王昨日三入宗人府," 验印锥点在 "密档房" 条目,"而大人的镇刑司缇骑," 又指向对方腰间,"此刻正在宗人府外巡逻。"
未时三刻,宗人府银安殿,谢渊面对宗正卿的拍案呵斥,将梅花书签、匿名信与出入记录陈列案头。殿角铜鹤香炉飘出沉水香,却掩不住空气中的火漆味。
"御史私查宗人府档案," 宗正卿的蟒袍绣着完整的老梅,"该当何罪?"
谢渊举起验印锥,锥尖映着殿内烛火:"大人袍上的老梅," 划过对方胸口,"与书签的半枝梅," 又指向匿名信,"恰好拼成宗人府的 ' 梅花三弄 ' 密档暗号 ——" 他展开《禹贡暗码解要》,"半枝为 ' 启',全枝为 ' 密'," 验印锥敲在 "宁王" 条目上,"宁王私扩隐田三千顷的密档," 目光扫过堂下,"就藏在这梅花暗纹里。"
殿内公卿交头接耳,谢渊看见王承业与宗正卿交换的眼神中闪过慌乱。他忽然想起在江西见过的场景:抗税茶农被火漆封印田契时,眼中的绝望与此刻宗正卿的眼神如此相似。
"大人," 周立匆匆呈上鸿胪寺验报,"火漆中的庐山枯叶," 声音发颤,"确属宗人府专用," 又递上密档残页,"且与星子镇榷场的火漆成分," 咽了咽口水,"完全一致!"
谢渊接过残页,验印锥在 "宁王府隐田" 四字上划出深痕。那些被茶水浸透的字迹,仿佛是茶农们用血泪写成的控诉,此刻在公堂之上,终于得见天日。
子时的宗人府密档房,谢渊的验印锥在编号 "宁 - 73" 的檀木柜上轻轻叩击。梅花暗纹的火漆在月光下泛着微光,与书签上的银粉相互呼应,恍若太学时期那些共同探讨新政的夜晚。
"找到了!" 周立的欢呼打破寂静,他捧着泛黄的卷宗,封皮上的半枝梅暗纹与匿名信完全一致,"宁王府隐田详册,还有魏王、襄王的联署批注!"
谢渊翻开卷宗,验印锥在 "榷税八分充卫" 的条目上顿住。那些工整的小楷,记录着每年二十万两茶税流入宁王私军,却只字未提茶农们的流离失所。"周立," 他的声音低沉,"把这些密档," 指腹抚过梅花暗纹,"与榷场税单、卫所牒文、黄册残页," 验印锥在桌面拼出环形,"还有茶农血书," 重重敲在中心,"明日随我面圣。"
窗外忽然飘起春雪,梅枝在风中轻颤。谢渊望着卷宗上的火漆印,忽然想起萧栎送书签时的附信:"梅枝虽折,其香不改。" 他知道,这半枝梅花,不仅是密档的暗号,更是宗室中清醒者的良心,是天下百姓的希望。
"备车," 他披上獬豸补服,卷宗在怀中发烫,"去皇宫。" 验印锥在掌心紧握,"我要让陛下看看," 望向窗外的梅树,"这梅花暗纹里," 又低头看着卷宗,"到底藏着多少茶农的血,多少宗室的罪!"
周立看着谢渊的背影,发现他的身影在雪光中愈发高大。那些看似柔弱的梅枝,此刻在风雪中挺立,就像谢渊,就像所有心怀正义的人,无论多大的风雪,都无法折断他们的脊梁。
片尾
晨雪初霁,谢渊站在皇宫丹陛上,怀中的密档被雪水浸透,却更显沉重。镇刑司的缇骑围上来时,他轻轻拂去卷宗上的雪花,梅花暗纹的火漆印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。
"让开。" 他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缇骑们看着他手中的验印锥,看着他眼中的坚定,不由自主地让开道路。谢渊知道,他们让开的不是他,是卷宗里的真相,是天下百姓的公道。
走进奉天殿,谢渊看见成王萧栎站在殿角,朝他微微颔首。他知道,萧栎送的不仅是书签,更是宗室子弟的良知。展开密档,谢渊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殿内回荡,就像当年在太学辩论时,就像在江西为茶农请命时,就像在每一个需要正义的时刻。
雪停了,阳光透过殿窗,照在梅花暗纹上,照在 "宁王府隐田三千顷" 的字迹上,照在谢渊的獬豸补服上。他知道,这场与宗室的博弈还未结束,但至少,此刻的阳光,照亮了密档里的罪行,照亮了茶农们的冤屈,也照亮了天下的公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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