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首语
《大吴会典?密旨》载:"凡密诏传递,必用黄绫三折,钤 ' 如朕亲临 ' 银印,由玄夜司千户以上官员赍送。沿途驿站需验印三次,若遇风雨,则以獬豸纹火漆重封,违者论斩。" 永熙三年七月初十,黄河水在暴雨中咆哮,谢渊的马车在泥泞中颠簸,怀中密诏的黄绫边角已被雨水浸透,银印上的獬豸纹却愈发清晰 —— 那是泰昌帝临终前赐给谏臣的特殊印玺,七年来首次在查案中启用。
赠君一法决狐疑,不用钻龟与祝蓍
永熙三年七月初十,子时初刻。囚车铁轮碾过积水,萧烈的赭衣紧贴铁栏,在闪电中忽明忽暗,宛如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血尸。谢渊坐在马车里,借着火折微光展开密诏,永熙帝的朱批在烛光下跳动:"萧桓郊迎事,需察其虚实。" 黄绫上的墨痕未干,显然是出发前连夜所书,"郊迎" 二字旁还留着指甲掐痕,显见帝王落笔时的急切。
谢渊的指尖抚过断笏,笏身 "铁骨冰心" 四字在颠簸中硌着手掌。三日前在郑州,他亲眼看见萧桓的贴身侍卫将玉佩塞给驿丞,玉佩上的獬豸纹与密诏银印如出一辙 —— 此刻想来,那不是皇长子的恩赐,而是威胁的信物。更漏司校尉掀开帘子,雨水顺着帽檐滴落:"大人,前方驿站已封,说是遭了水患。"
话音未落,惊雷炸响。谢渊借闪电微光望去,驿站匾额的 "郑" 字歪斜,分明是人为破坏。他按住腰间绣春刀,忽然听见囚车方向传来异响,萧烈的冷笑混着雨声飘来:"谢御史,你以为有密诏便能护得周全?" 铁栏晃动声中,赭衣上的 "反" 字朱印被雨水冲刷,竟露出底下绣着的孔雀蓝断刀纹 —— 与皇长子旗号同色。
丑时初刻,马车停在破庙檐下。更漏司校尉呈上加急邸报,素白封皮上 "京报" 二字写得格外工整。谢渊刚接过,便闻到淡淡龙脑香 —— 这是魏王府私藏的西域香料,七年前查抄魏王府时,曾在萧烈的密信中多次发现。展开邸报,"萧烈谋反乃襄王构陷" 的标题刺目,内文却通篇堆砌不实之词,纸边火漆印虽盖着 "通政司" 大印,印泥里却混着细小的金粉颗粒。
"大人,这是逆党流言。" 校尉的声音压得极低,"今日午后,玄夜司在洛阳截获三辆马车,载满同样邸报。" 谢渊将邸报凑近火盆,见纸张纤维间嵌着几星孔雀蓝绒毛 —— 正是第二集弩箭尾羽的材质。他忽然想起,萧桓的《北疆马政疏》里,曾提及用孔雀蓝染马具以 "辨忠奸",此刻看来,不过是逆党统一的阴谋印记。
寅时初刻,暴雨稍歇。谢渊独坐庙内,断笏在膝头投下长长的影子。密诏中的 "萧桓郊迎",本是皇室亲贵的礼仪,此刻却成了辨别的试金石 —— 若萧桓真如邸报所言无辜,何必在郑州驿站暗通驿丞?若萧烈谋反果系构陷,魏王府私窑的匠人骨殖、私铸的金锭又作何解释?
玄夜司送来的《魏王府香料账》显示,今年春间共购入龙脑香三百斤,除供王府用度外,余者皆 "赏赐亲贵"。谢渊的手指划过 "皇长子府" 的记录,终于明白邸报上的龙脑香,原是萧桓与萧烈勾结的暗号。窗外传来囚车铁栏的撞击声,他起身望去,见萧烈正用赭衣擦拭铁栏,动作间露出的里衣,竟绣着与王明德相同的断刀纹。
片尾:
卯时初刻,东方既白。谢渊将邸报残页收入密诏匣,黄绫与素纸相触时,忽然发现邸报背面有用指甲刻的 "丙巳" 二字 —— 与第一集老妇地契、第二集密札星图上的匠人编号暗合。他猛然想起,三十七名郑州匠人失踪那日,正是萧桓上呈《马政疏》的同一天,所谓 "秋高马肥",原是逆党约定的举事暗号。
"大人,前方发现皇长子仪仗。" 校尉的通报惊断思绪。谢渊望向雨幕,孔雀蓝旗号若隐若现,旗角断刀纹在晨光中闪烁。他按住断笏,只觉笏身裂痕处传来微震,仿佛七年前父亲血谏的余音,正透过暴雨传来。当第一滴阳光穿透云层,照在囚车 "反" 字火印上,他忽然明白,这场血诏风波不过是序章 —— 真正的较量,在萧桓郊迎的京师城下,在匠人骨殖堆砌的证据面前,在大吴律法与宗室权欲的天平两端,即将拉开最残酷的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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