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首语
《大吴会典?兵饷》载:"军行所至,粮饷必三验:一验米色,二筛砂砾,三辨霉腐。砂砾过十之三者,押运官杖八十;以次粮充正饷者,斩立决;盗卖军粮通敌者,凌迟示众。" 永熙四年四月十八,涿州官道的黄土被车轮碾出深辙,永熙帝的六龙车驾停驻驿馆。谢渊踏着晨露走向前军粮车,木轮碾过的车辙里,隐约可见几粒闪烁的沙砾 —— 那颜色与七年前砖窑案中充粮的黄河故道沙如出一辙,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。
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
永熙四年四月十八,巳时初刻。涿州城外的军粮堆场弥漫着陈米的霉味,三十六辆粮车整齐排列,车辕上的 "吴" 字火印却有半数模糊不清。谢渊的绣春刀鞘轻磕粮车木板,沉闷的声响惊飞檐下寒鸦,他弯腰抓起一把米,指缝间漏下的沙砾簌簌作响,每粒都裹着极细的铅粉。
"且慢。" 谢渊的獬豸牌拍在粮车上,惊得押运官手中的宗人府批文险些落地。批文的朱砂印泥边缘,渗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砖窑红土痕迹。"《兵饷例》卷三第五条:秋狝余粮需盖 ' 太仓 ' 火印," 他抖开批文,"你这印泥里混着砖窑残土,分明是魏王府私铸钱的印记!"
押运官脸色骤变,强作镇定:"御史大人明察,此乃......" 话音未落,谢渊已将沙砾投入醋碗。紫斑如毒蛇般腾起,与七年前砖窑充粮案的验毒记录分毫不差。"铅粉遇醋显紫," 谢渊的铁尺点在押运官靴底,刮下的红土碎屑中还嵌着半枚砖窑残瓦,"魏王府私军的月供粮,正是掺着黄河沙与铅粉的次米!"
当军卒从押运官贴身衣袋搜出密信时,涿州城的梆子恰好敲响午时三刻。谢渊展开泛黄的麻纸,"秋高马肥" 四字的松烟墨香里,混着北疆特有的狼毒草气息 —— 那是鞑靼密信专用的防伪香料。更漏司呈上的《北疆敌情奏报》在案头铺开,密信落款的 "八月十五",与鞑靼骑兵南下的斥候密报完全吻合。
"好个 ' 秋狝余粮 '," 谢渊冷笑,密信边缘的火漆印浮现出北斗状刻痕,正是魏王府私军的联络暗号,"你们用匠人血钱买通粮道,拿掺沙毒米喂饱王师,却给逆贼送去精粮战马!" 他忽然想起父亲手札中 "军饷即民命" 的批注,眼前仿佛浮现出砖窑里被毒米活活毒死的匠人惨状。
片尾:
未时初刻,涿州驿馆的帅帐内,永熙帝将案头《军饷亏空录》摔在地上,朱砂批注的数字触目惊心:"三年间军粮短少十二万石,原来都进了宗人府的私仓!" 他摘下腰间的监军印信,重重拍在谢渊掌心:"此印可调动玄夜卫,凡涉军饷贪腐者,不论勋贵,一律锁拿!"
谢渊跪地接印,印纽上的獬豸浮雕硌得掌心生疼。起身时望向辕门外,被查出问题的粮车正在烈日下暴晒,漏出的沙砾与铅粉在地上汇成暗红的溪流,像极了砖窑匠人未干的血泪。他知道,这十二万石亏空的军粮,不过是冰山一角 —— 当宗人府的账本上记着掺沙的毒米,当押运官的靴底沾着砖窑的红土,三十万王师的每一口粮,都可能藏着谋逆者的屠刀。
戌时三刻,军器监的烛光彻夜未熄。谢渊摊开新制的《军饷查验细则》,在 "砂砾验毒" 条目下重重画了三道红杠。更漏声中,他忽然发现密信背面的北斗刻痕里,藏着极小的 "丙巳" 字样 —— 那是砖窑案中失踪匠人的编号。窗外的夜风卷起案头残页,沙沙作响,仿佛千万匠人在诉说着被掺沙毒米掩盖的冤魂往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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