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首语
《周易?系辞上》云:"二人同心,其利断金;同心之言,其臭如兰。" 谢渊身处危局,非仅一人之勇可破,更赖志同道合者携手共进。太学师生冒死传抄、致仕老臣献出家珍、匠人百姓甘为耳目,此等义举,恰如寒梅映雪,单枝独秀不如千树同开。且看清流聚首,如何在贪腐织就的罗网中,缝补出一片朗朗晴空。
乔木生夏水,百舸集洲沚
永熙二年九月十一,丑时三刻。太学崇文阁顶,陆凯借着月光展开《太府寺贪腐证据辑录》,案头摆着十二份匠人血书、五张砖窑账册抄本,以及半幅从玄夜卫缇骑处拓印的北斗纹腰牌。阁外秋风呼啸,却掩不住楼下生员们熬夜抄录策论的沙沙声 —— 他们将策论要点编成年谣,准备次日在市集传唱。
"先生,扬州传来密信!" 太学生郑辰捧着浸透雨水的油纸包,内装萧氏官窑未及销毁的《砖纹模具清单》,"窑工们说,每个模具底部都刻着北斗纹,与玄夜卫腰牌一致......" 他忽然指着清单角落,"这里还有泰昌帝当年的朱批:' 模具形制依《大吴律》,敢私改者斩。'"
与此同时,退休刑部侍郎周勉的马车停在西城破庙。这位曾参与元兴朝海塘案的老臣,正将最后一箱《物料实耗单》副本交给谢府老仆:"告诉谢公子,这些账册每本都盖着当年太子府的印信,足以证明太府寺私扣的工食银,最终都进了越州的兵器作坊。" 他望着庙中剥落的泰昌帝画像,忽然老泪纵横,"二十年了,老臣终于能为谢侍御洗冤......"
巳时初刻,工部值房暗室。谢渊对着三盏油灯核对账册,陆凯递来的《萧氏官窑产量月报》与父亲遗留的漕运图严丝合缝:"元兴十七年至今,官窑每年多报三成砖料,这些‘折耗’的青砖,实则是越州打造的兵器模具。" 他的指尖划过 "越州鸿远号" 的账目,"每笔交易都有王崇年的签押,却用襄王封地的名义掩护......"
"大人,后巷有人求见。" 杂役老周领进个面生匠人,其袖中掉出半块带血的砖 —— 正是萧氏官窑的 "萧" 字砖,砖侧刻着:"八月十五,太府寺船队运走二十箱模具,船号‘顺兴’。" 谢渊认出这是工地老石匠的儿子,想起前日他被玄夜卫打断的左臂,此刻正用牙齿咬住布带,将证据送来。
未时三刻,通政司大堂。陆凯带着三十名太学生递上万民折,绢帛上密密麻麻按满了匠人、书生、商贾的血手印。掌印官看着最上方的寒梅纹印泥 —— 那是泰昌帝当年赐予清流的印信,终于破例收下这份超规格的奏章:"陆大人可知,此折若呈入禁中,怕是要掀翻半座朝堂?"
"正该掀翻。" 陆凯展开附页,上面贴着玄夜卫非法调令、越商密约残页、以及王崇年私扣工食银的流水账,"太府寺借‘例得扣除’之名,行通敌卖国之实,此等硕鼠不除,何以谢天下?" 他忽然压低声音,"且看这调令上的印信,与襄王玉佩如出一辙......"
申时初刻,谢府废墟。谢渊蹲在焦黑的廊柱前,用银簪刮下一层炭灰 —— 下面竟露出父亲当年刻的漕运路线图,与新得的《模具清单》完全重合。他忽然想起陆凯说的 "模具",想起元兴帝北征时的军粮转运图,心中大惊:原来太府寺借官窑生产的,根本不是青砖,而是越州打造兵器的模子!
"公子,周大人差人送来了这个。" 福生捧着个檀木匣,内装泰昌帝临终前未及发出的密旨,黄绫上 "彻查太府寺" 的朱批虽已褪色,却力透纸背。谢渊抚过父亲的印玺,忽然明白,二十年前的海塘案、父亲的血书、今日的策论,原是一场跨越两代人的清浊之争。
片尾
盟友聚首的四十二时辰里,太学的油灯、匠人的血砖、老臣的账册,共同织就了一张直指贪腐核心的证据网。陆凯在通政司的据理力争、周勉在破庙的老泪纵横、生员们在市集的慷慨陈词,让谢渊不再是孤军奋战 —— 他背后站着的,是被贪腐欺压二十年的万千黎庶,是泰昌朝遗留的清流派臣,更是大吴王朝对正义的本能渴求。
当暮色漫过宫墙,谢渊望着案头堆砌的证据,忽然发现每本账册的骑缝处都盖着印信,与永熙帝今早送来的密折印泥完全一致。他知道,这是皇帝释放的默许信号,更是正邪力量对比的微妙转折。而在太府寺后堂,王崇年盯着新收到的《模具清单》抄本,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群 "书呆子"—— 他们竟能从烧毁的砖窑、致残的匠人、褪色的密旨中,拼凑出自己经营二十年的走私网络。
子时初刻,陆凯冒雨来访,袖中藏着从越商手中截获的密信:"王崇年已向襄王求援,不日将以‘清君侧’之名,调动封地私兵。" 谢渊望着信上的北斗纹,忽然想起父亲曾说:"真正的盟友,不在朝堂之上,而在民心之中。" 他摸出匠人送来的 "顺兴号" 船单,知道下一步,该是直捣黄龙的时候了。
谢渊提笔给永熙帝写第二份密折,附上周勉整理的《元兴朝私兵调令》副本:"陛下可知,萧氏官窑的北斗纹模具,正是越州打造‘穿云弩’的关键?二十年前的‘激变商民案’,不过是他们掩盖军资走私的幌子......" 墨痕未干,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—— 那是太学生们举着策论,在朱雀大街游行的声音,口号声震天动地,惊起栖凤楼的宿鸦无数。
(本集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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