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林悦攥紧手中的祈福笺,只觉掌心沁出细汗。
如今太子党与晋王党在朝堂上争得水火不容,而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品文官之女,外祖一家经商已经没落。
自己因去年误打误撞被当流民抓,碰到晋王与之牵绊,便成了各方眼中的棋子。
不对,江家早就是皇室的棋子,就因那贪婪的姨娘王氏…。
思绪间,太子妃赵婉琳已进殿,她身着正红缠枝莲纹云锦裙,腰间垂着拇指粗的东珠璎珞,在晨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身后跟着四个侍女,最贴身的翠屏捧着个鎏金香炉,里面烧着昂贵的沉水香,盖过了长明灯殿里的灯油味。
江林悦起来垂眸福身,余光瞥见太子妃腕上的翡翠镯子,听说正是上个月皇后赏给各宫的珍品,水头足得能映出人影。
“江小姐倒是虔心。”
太子妃的声音像浸了蜜,却带着刺骨的凉。她扫了眼供桌上的祈福笺,指尖划过黄纸上的字迹:
“原来江小姐是来给令堂祈福的,真是难得的孝心。”
说着突然凑近,胭脂香混着金粉味扑面而来:
“不过听说江小姐近来常与晋王殿下往来,这孝心若是用在正道上,怕是更得菩萨庇佑。”
江林悦后退半步,无所畏惧的看向赵婉玲,嘴角微翘:
“娘娘说笑了。我只不过与晋王有几次碰面而已。”
江林悦望着不远处青砖缝里的青苔,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:
“民女不过是个寻常女子,哪懂什么正道邪道,只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。”
江林悦顿了一下,指了指长明灯:
“就如这灯芯,需每日剪三次,才能烧得长久。就像人心,若总想着旁的,反而失了本真。”
赵婉玲的脸色瞬间冷下来,翠枝忙不迭咳嗽两声,递上帕子:
“娘娘,佛前动气可不好。”
她接过帕子按了按眼角,突然又笑了:
“江小姐倒是个妙人,难怪晋王殿下对你另眼相看。连太子殿下都惦记了。”
说着从袖中取出个锦盒,里面躺着支镶红宝石的金步摇:
“这是本宫赏你的,改日得空,来太子府坐坐如何?”
江林悦盯着那支步摇,红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妖冶的光,像极了去年冬日雪地里冻坏的红梅。
想起原主母亲临终前说:
“莫要贪慕荣华,平安便是福”。
江林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装茉草的锦囊,突然福了福身:
“谢娘娘美意,无功不受禄 ,只是民女近来身子不爽,怕是要辜负娘娘的盛情了,以后有是机会去太子府坐坐。”
太子妃的嘴角抽了抽,这丫头变化不是一般的大。
好歹江林悦总算是松了口,终究没再说什么,做了自己要做的事,带着人转身离去。
环佩声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,江林悦才发现掌心已被指甲掐出红印。
老尼姑默默替她续上灯油,火光映得她眼角的皱纹更深了:
“姑娘可知,这长明灯最忌风吹?”
江林悦抬头望着琉璃灯上的防风罩,突然明白过来——原来有些事,躲是躲不过的,唯有自己心定,才能护得住需要保护人的周全。
离开长明灯殿时,日头已升到正空。
江林悦绕过放生池,见池边的玉兰开得正好,雪白的花瓣落在水面,像原主母亲当年教她折的纸船。
蹲下身,指尖划过水面,涟漪荡开时,倒映在水中的菩萨像碎成点点金鳞。
远处传来敲钟的声音,惊起池底的锦鲤,甩尾时带起一串水珠,落在她裙角上,凉丝丝的。
“姑娘可是江家的小姐?”
身后突然传来陌生的女声。她转身看见个灰衣小尼姑,怀中抱着个食盒:
“师太说你还没用午膳,让我送些素斋来。”
“谢谢!”
江林悦接过打开食盒,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菜粥,上面撒着细碎的葱花,还有两块枣泥糕,正是原主母亲生前最爱做的点心。
江林悦突然想起,刚才在长明灯殿,老尼姑看她的眼神,似乎像极了原主母亲看她时的温柔。
江林悦坐在池边的石凳上,小口小口的喝着菜粥。
枣泥糕的甜味在舌尖化开,混着茉草的清香。
竟让她想起原主小时候母亲哄她吃药的情景——那时她总嫌苦,母亲便会掰半块枣泥糕,笑着说:
“吃完药就给你”。
如今斯人已去,唯有这长明灯,还在替她守着心中那点念想。江林悦觉得人也轻松了许多……。
不远处传来车马声响,应该是太子妃的仪仗要离开了。
江林悦望着放生池中的倒影,见自己的身影在波光中摇曳,却始终清晰。
她摸了摸袖中的茉草锦囊,又摸了摸那块碎玉,突然觉得心安。
或许正如老尼姑说的,长明灯忌风,但人心若定,便是再大的风,也吹不灭这盏心中的灯。
突然,一身影出现在江林悦身边,吓了她一哆嗦。
“阿弥陀佛, 小施主心善,心系苍生,既来之则安之…。阿弥陀佛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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