坤宁宫(此刻已是废后居所)外,森严的侍卫如同铁桶。
冰冷的偏殿内,废后乌拉那拉氏如同失了魂的木偶,瘫坐在冰冷的地上。华丽的凤袍被剥去,只穿着一身素色的旧衣。她披头散发,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。
殿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。一个穿着不起眼太监服饰的身影,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,悄无声息地跪在废后面前。
废后空洞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,看向来人。
“娘娘…”来人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,“腊梅…走得很安详。她什么也没说。”
废后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,没有发出声音。一丝极淡的、近乎解脱的涟漪在她死寂的眼底掠过。
来人继续低语,声音如同毒蛇吐信:“您安心。真正的‘牵机引’…还在咱们手里。那碗里的…是‘相思子’熬的汁,看着像罢了。胡太医的针…奴才提前用乌头汁浸过。”他的话语,如同惊雷,揭示了那场惊天毒杀案背后,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!腊梅的自尽,是为了彻底斩断线索!那看似铁证的毒羹和银针,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、足以以假乱真的栽赃嫁祸!目标,根本就不是紫薇!而是利用紫薇的“被害”,彻底激怒乾隆,借乾隆这把最锋利的刀,将皇后…这个真正的目标,一举铲除!
废后空洞的眼睛猛地睁大!里面充满了极度的震惊、难以置信和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恐惧!她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目的太监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!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!她自以为的绝杀,竟成了别人局中的棋子!而她,成了这盘棋局中,最大的弃子和祭品!
“你…你们…”废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,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她!
那太监抬起头,露出一张极其普通、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脸。他看着废后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,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诡异、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,声音轻得如同耳语:
“娘娘…安心去吧。您的‘心愿’…奴才们…会替您…好好‘完成’的。” 说完,他如同来时一般,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,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。
偏殿内,只剩下废后一个人,瘫坐在冰冷的黑暗里。她望着那扇紧闭的门,如同望着深不见底的、将她彻底吞噬的深渊。一股比牵机引更冰冷、更绝望的寒意,彻底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。原来…她从来不是下棋的人,她只是…一枚被更高明的棋手,推入死局的棋子!
宗人府死牢深处。
冰冷的铁链哗啦作响。沉重的牢门被打开。
“小燕子姑娘,出来吧。”狱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。
蜷缩在角落稻草堆里的小燕子茫然地抬起头。昏黄的灯光下,她蓬头垢面,眼神呆滞,仿佛还没从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中回过神来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?皇上开恩!赦免你了!还不快谢恩?!”狱卒不耐烦地催促道。
赦免?
开恩?
小燕子混沌的大脑艰难地消化着这两个词。她…不用死了?紫薇…紫薇成功了?
巨大的、不敢置信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!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牢门口,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。刺眼的火光让她眯起了眼睛,但心口那股几乎要将她炸开的激动和希望,让她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!
就在这时,一道清冷如月华的身影,静静地伫立在通往地面的石阶尽头。
晴儿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装,外面披着雪狐毛镶边的斗篷,在昏沉肮脏的牢狱环境中,显得格格不入的洁净与高贵。她手中提着一盏小巧精致的琉璃宫灯,灯光柔和,映照着她沉静如水的面容。
小燕子猛地顿住脚步,呆呆地看着台阶上的晴儿。她认识她,慈宁宫那位晴格格,老佛爷身边最得宠的人。她怎么会在这里?
晴儿缓缓走下最后几级台阶,走到小燕子面前。她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小燕子——看着那双曾经盛满野性光芒、此刻却只剩下惊惶和茫然的眼睛,看着那身肮脏破烂的囚衣,看着那沾满污垢的脸颊和散乱的头发。
小燕子被她看得有些局促不安,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想把自己藏起来。
晴儿却忽然解下了自己身上那件雪白蓬松的雪狐斗篷。她动作轻柔地,将那件还带着她体温和淡淡馨香的、价值连城的斗篷,披在了小燕子那身肮脏单薄的囚衣外面。
温暖的、带着阳光和干净气息的柔软绒毛瞬间包裹了小燕子冰冷的身体。那突如其来的暖意和馨香,像一道温柔的光,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心中厚重的阴霾和绝望的坚冰!
小燕子猛地僵住!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,看着身上那件华贵得不真实的雪白斗篷,又猛地抬起头,看向近在咫尺的晴儿。
晴儿的目光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。她看着小燕子眼中瞬间涌上的、如同决堤洪水般的泪水,什么也没说,只是轻轻抬起手,用一方干净的素白丝帕,极其轻柔地、一点一点地,拭去小燕子脸颊上那混合着污垢和泪水的痕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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