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岩的尖叫声在空荡的车厢里回荡。司机那扭曲的头颅缓缓转回正常位置，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幕从未发生过。
公交车继续在雨夜中行驶，窗外的景色变得越发模糊。程岩蜷缩在座位上，手指死死掐进掌心，试图用疼痛告诉自己这不是噩梦。她颤抖着再次看向手机——时间依然停在00:17，没有任何信号。
"这不可能..."程岩喃喃自语，声音被车载广播突然响起的沙沙声淹没。
"现在继续播报1998年5月12日新闻，"那个年代感十足的男声再次响起，"青江大桥公交车坠江事故的搜救工作仍在继续。据目击者称，事发时桥上雾气浓重，公交车突然失控冲破护栏坠入江中。唯一值得安慰的是，一名五岁女童在事故中奇迹生还..."
程岩猛地抬头，这段报道像一根冰锥刺入她的脑海。1998年，五岁女童...她隐约记得母亲曾说过，她小时候经历过一场严重车祸，但具体细节总是含糊其辞。
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车，程岩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。她惊恐地发现，不知何时，车厢里又坐满了乘客——与之前不同，这次是另一批人。有穿着工厂制服的老人，背着书包的中学生，提着菜篮的主妇...他们的衣着同样横跨不同年代。
更可怕的是，程岩注意到这些人身上都带着明显的伤痕——有的头破血流，有的四肢扭曲，还有一个年轻女孩的脖子上有一道可怕的勒痕。但他们都安静地坐着，仿佛对自身的惨状毫无察觉。
"下一站，幸福里。"广播报出站名，程岩知道这是城市东部的一个老社区。
公交车停在一个破旧的站台前，车门打开。程岩看到站牌上显示的日期是"2005年6月18日"。那个脖子上有勒痕的年轻女孩站起身，机械地向车门走去。
程岩不知哪来的勇气，一把拉住女孩的手："别下车！这辆车不对劲！"
女孩缓缓转头，程岩惊恐地看到她的眼球上翻，只露出眼白，舌头从嘴角耷拉出来。"我必须去，"女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"他在等我..."
程岩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。女孩下车后，站台阴影处走出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，搂住女孩的肩膀将她带入黑暗。车门关闭的瞬间，程岩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远处传来，随即归于寂静。
而车厢里，所有人都对这一幕视若无睹。
程岩的胃部一阵绞痛，她突然明白了——这不是普通的公交车，这是一辆收集亡魂的灵车！每个乘客都是不同时期车祸的遇难者，被带回他们死亡的地点，重复最后的命运。
"我得下车..."程岩颤抖着对自己说。她看向窗外，试图辨认现在的位置，却发现公交车正行驶在一条陌生的乡间小路上，路标显示"前方事故多发路段"。
程岩决定在下一站强行下车。她悄悄移动到靠近后门的位置，手指按在开门按钮上。就在这时，她注意到座位缝隙里卡着一张发黄的报纸碎片。
好奇心战胜了恐惧，程岩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纸。那是1998年5月13日的《晨报》一角，上面刊登着青江大桥事故的后续报道："...唯一幸存者程姓女童已被送往市立医院救治。令人不解的是，女童坚称'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阿姨把我推出车窗'，而事故遇难者中并无穿红裙的女性..."
程岩的手剧烈颤抖起来。穿红裙子的阿姨...这个描述唤醒了她脑海深处一段被尘封的记忆碎片——冰冷的水，破碎的车窗，还有一抹在黑暗中飘动的红色...
"终点站，103路总站。"广播突然响起，打断了程岩的思绪。公交车驶入一个废弃的停车场，周围杂草丛生，几辆报废的旧公交车像墓碑般静静停放着。
令程岩毛骨悚然的是，车厢里的乘客一个个站起身，机械地向车门移动。而这一次，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腿也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，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。
"不！"程岩拼命抵抗着那股力量，指甲深深抠入座椅靠背。她不能下车，尤其不能在这个地方！直觉告诉她，一旦踏入这个废弃车站，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乘客们陆续下车，消失在黑暗的停车场中。程岩咬破嘴唇，用疼痛保持清醒，终于在那股控制力稍微减弱的瞬间，猛地按下了后门紧急开关。
车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卡在了一半的位置。程岩不顾一切地挤出门缝，跌跌撞撞地跑向停车场边缘。身后，公交车发出愤怒的轰鸣，车灯忽明忽暗，仿佛一只被激怒的怪兽。
程岩翻过生锈的铁栅栏，钻进一片小树林。她不敢回头，直到跑出很远才停下喘气。雨已经停了，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潮湿和腐朽味。
她掏出手机，依然没有信号，时间还是00:17。正当程岩绝望地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时，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引擎声——那辆幽灵公交正从停车场驶出，沿着小路缓慢行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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