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从广袖中抽出半幅绣帕,上面的并蒂莲绣工粗犷,正是蒙古人特有的针法,
"主子说了,明日巳时,承天寺塔顶的风,比草原的风还凉。"
话音未落,少女已旋身出门。朱秋友追到廊下,只见她的裙裾掠过月洞门,檐角铜铃与她腕间银铃遥相呼应,在夜空中织成细密的网,将整座行馆笼罩其中。
朱秋友将绣帕贴在胸口,掌心传来的粗粝触感与记忆中乌云琪的柔软罗帕全然不同,却偏偏刺痛了他最隐秘的角落。
烛火在纱帐上投下斑驳光影,恍惚间化作草原上跃动的篝火,那年她笑着将烤得焦黑的羊肉塞给他,指腹擦过他嘴角的油渍,温度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。
“明日巳时,承天寺塔顶......”少女的话在耳畔盘旋,惊起满室沉寂的尘埃。
他何尝不知那邀约背后藏着刀刃般的危险——李太后把持朝政,夏桓宗形同傀儡,此刻贸然相见,无论是与旧人重逢,还是卷入宫廷暗斗,都可能将商队拖入万劫不复之地。可绣帕上歪斜的并蒂莲,分明是乌云琪初学刺绣时的笨拙模样,那时她红着脸说要绣百朵莲花作嫁妆,针脚歪扭却满是欢喜。
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,三更天的寒气顺着青砖缝渗入骨髓。朱秋友摊开地图,贺兰山的线条在烛光下化作狰狞的獠牙,仿佛在嘲笑他的优柔寡断。
若不去,七年前未送出的那句“等我接你”,恐怕要永远烂在心底;若去,不知会踩中怎样的陷阱,又该如何面对可能已面目全非的故人?
他将绣帕叠了又叠,塞进暗格最深处,却又在黎明前鬼使神差地取出,反复摩挲着边缘微微卷起的线头。
东方泛起鱼肚白时,铜镜里映出他眼下浓重的青影,恍惚间竟分不清,那是岁月刻下的痕迹,还是年少时未说出口的遗憾,在心底结出的痂。
朱秋友在库房清点皮袄与火折时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牛皮水囊上的铜扣。
晨光穿过雕花窗棂,在账本上投下细碎的金斑,却暖不透他心底翻涌的寒意。羊皮地图已被汗水洇湿边角,通往蒙古草原的隐秘路径在他脑中反复推演——绕行黑水城避开党项骑兵,雇佣吐蕃向导穿过巴丹吉林沙漠,每个细节都关乎商队百余人性命。
“大人,马料已备齐七成。”管事的声音惊得他浑身一颤。
朱秋友将算盘拨得噼啪作响,目光却落在案头那半幅绣帕上。乌云琪的面容与李太后垂帘听政的威严身影在眼前重叠,他忽然想起临行前段誉紧握他的手:“西夏若能结盟,蒙古铁骑便如断翼之鹰。”
正午的日头最烈时,他独自站在行馆最高处,望着远处承天寺的飞檐刺破云层。塔身鎏金在烈日下刺得人睁不开眼,恍惚间化作草原上晃眼的日光。此刻他却不得不将那些滚烫的记忆压进心底,如同将冰块裹进羊毛毡——越捂得严实,化得越无声无息。
夕阳给贺兰山镀上血色时,朱秋友将软剑藏进狐皮大氅。铜镜里的自己戴着得体的微笑,却掩不住眼底的决绝。
他轻抚过腰间象征大理使臣身份的玉牌,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:“若能用我一人的退路,换两国百姓的生路,便是赴刀山火海......”
话音未落,窗外的风卷着细沙扑在脸上,像极了当年草原上乌云琪临别时,落在他手背上的那滴泪。
承天寺檐角的铁马在风中发出细碎呜咽,朱秋友立在第七层塔檐下,月光将他的影子斜斜投在斑驳的塔砖上。
藏青锦袍裹着略显佝偻的脊背,腰间玉带扣已磨得温润,却掩不住布料边缘细微的磨损——那是多年马背颠簸留下的痕迹。他伸手扶住冰凉的塔柱,指节凸起的青筋如同贺兰山岩画里扭曲的纹路,掌心的老茧蹭过砖石,沙沙的触感让他想起七年前攥着乌云琪绣帕的手。
鬓角新添的白发在夜风中轻颤,月光掠过他眼角蛛网般的皱纹,将眼窝处的阴影拉得更深。方才对镜整理衣襟时,他特意用檀木梳将银丝压进黑发,却终究掩不住眉骨间经年累月的风霜。
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干涩,铜质护腕随着动作发出轻响,那是父亲亲赐的物件,此刻却像道无形的枷锁,沉沉坠在腕间。
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,他下意识摸向怀中的羊皮地图,褶皱的边角硌得胸口发疼。
忽有浅云掠过月亮,暗影笼罩下,他望着自己在塔身投下的剪影——不再是当年那个能纵马百里追回姑娘的少年,倒像尊被岁月风干的泥塑,唯有腰间玉佩泛着温润的光,固执地提醒着某个一去不返的夏天。
月光从塔窗斜斜切进来,在女子身上裁出明暗交界的棱线。
她踏着鎏金缀珠的软靴拾级而上,裙裾扫过青砖,发出蚕噬桑叶般的细响。茜色织锦长袍绣着西夏特有的缠枝忍冬纹,金线在暗处泛着冷光,却被肩头随意披着的雪白狐裘柔化了锋芒——那毛茸茸的领口半掩着脖颈,恍惚间竟有几分草原的豪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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