襁褓中的承煜皇子在一旁酣睡,梅剑下意识转头去看孩子,脖颈处暴起的青筋随着动作起伏。她抬手想拢一拢凌乱的鬓发,却因动作过大扯动伤口,骤然蹙起的眉峰间,倒显出几分未褪尽的英气——那是常年舞剑习武留下的坚毅,此刻却与她眼下虚弱至极的模样形成刺目的反差。
段誉从慧妃宫中出来时,夜露已浸湿了袍角。
穆王妃的揽月殿还亮着灯,暖黄的光晕透过菱花窗棂,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。刚踏入殿门,就见穆王妃正临窗摆弄一盆墨兰,月白色寝衣外松松披着件藕荷色披帛,发间只簪了支碧玉簪,倒比平日里少了几分端庄,多了些柔和的倦怠。
“陛下今日累坏了吧?”她转过身时,眼尾的泪痣在烛火下微微晃动,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涩意,
“听说慧妃妹妹生了皇长子,倒是件大喜事。”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披帛流苏,青玉护甲在灯下泛着冷光。
段誉走过去握住她微凉的手,触手处尽是细腻的茧——那是常年练箭留下的痕迹。
“你呀,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。”他替她拢了拢披帛,鼻尖萦绕着她惯用的茉莉香,
“承煜是朕的长子,韶宁是朕的长女,可这后宫里,朕最挂心的还是你。”
穆王妃垂着眼没说话,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。
殿外更夫敲过三更,梆子声远远传来,衬得殿内愈发寂静。良久,她才轻声开口:“陛下总说不着急,可臣妾......”
声音陡然低下去,带着点委屈的鼻音,“眼看着妹妹们都有了孩子,臣妾怎能不心急?”
段誉叹了口气,将她轻轻揽进怀里。她的身子很轻,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紧实感,却在他怀中微微发颤。
“傻话,”他揉了揉她的发顶,“缘分这事最是奇妙,就像你当年在万仙大会上射落那支穿云箭,不也让朕一眼就看见了吗?孩子的事,顺其自然便好。”
穆王妃埋在他胸口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,紧绷的肩线渐渐松了下来。殿内的熏香燃到了尾声,只剩几缕青烟袅袅上升。
她忽然抬起头,眸光在烛火中亮晶晶的,伸手勾住他的脖颈,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:“陛下今夜......可否多陪陪臣妾?”
窗外月光不知何时漫了进来,与烛火交织着落在两人身上。段誉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自己,忽然笑了,低头轻轻吻去她眼角未落下的泪。
殿外风声渐歇,唯有帐幔轻垂,将一室温言软语都拢在了这沉沉的夜色里。
殿内烛火忽明忽暗,最后两盏宫灯在纱幔间投下晃动的光晕。案上茉莉香篆燃至尾端,袅袅青烟缠绕着青瓷瓶中半开的玉兰花,忽而被穿堂风惊散。
穆王妃腕间的银镯滑落在地,清脆声响惊飞了檐下栖雀。
殿外的梆子声裹着夜露坠地,在穆妃耳中碎成满地琉璃。她指尖缠着段誉玄袍的暗纹,金缕绣的蟠龙纹路硌得生疼,却像极了多年前万仙大会上,弓弦勒进掌心的灼痛——同样的紧绷,同样在血脉里翻涌着滚烫的期待。
沉香袅袅攀上衣襟,化作段誉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,茉莉香混着龙涎的气息漫过全身,竟比当年那支穿云箭更迅猛地穿透心脏。
帐幔晃动时,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与更漏融成一支曲子,分不清是殿外的风在推窗,还是胸腔里的鼓点震得玉簪轻颤。
当段誉的吻落在眉梢,她忽然尝到了晨露的清甜,像极了苍山之巅的朝雾,又像是多年前他亲手递来的那盏春茶。
所有的焦虑与等待都在这瞬间化作殿角风铃,被月光拨弄出细碎的轻响,在鲛绡帐内织成一张温柔的网,将她困在满室朦胧的光晕里,甘愿溺毙在这蜜糖般浓稠的夜色中。
段誉褪下玄色蟒纹玉带,金镶玉扣撞在梨木榻柱上,惊起满室回响。鲛绡帐如流云翻涌,将案头倾倒的胭脂盒与散落的青丝一同卷入朦胧暗影。
段誉拥着怀中的穆王妃,只觉此刻的温柔恰似无量山中蜿蜒的玉带溪。溪水潺潺,绕过嶙峋怪石,漫过光滑卵石,在曲折流转间终寻得安宁的归处,一如他兜兜转转的帝王生涯里,难得觅得这方安心停泊的港湾。
又似驾驭凌波微步时的奇妙感受,看似杂乱无章的步法,实则暗含精妙规律,每一步都踏在恰到好处的点上,如同此刻与穆王妃的交融,契合得令人沉醉,那些关于江山社稷的烦忧、后宫子嗣的期盼,都在这默契的呼应中,化作了云雾般缥缈的虚影。
这般缱绻,亦如北冥神功吸纳内力的瞬间,汹涌而来的不仅是炽热的温度与柔软的触感,更是一种将彼此生命都交融汇聚的圆满,仿佛天地万物都在此刻凝聚,唯有怀中的人儿,是他甘愿沉沦的江湖。
更漏声在此时显得格外迟缓,窗外芭蕉叶被夜露压得微垂,又忽而因夜风轻颤,抖落的水珠坠入莲池,惊起圈圈涟漪。
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,案上残烛早已熄灭,唯有穆王妃鬓边斜插的白玉兰,沾着不知是夜露还是汗意,在晨光中泛着湿润的光泽。
五更的梆子惊碎残梦,段誉从鲛绡帐中支起身子,指尖还残留着穆王妃鬓间白玉兰的湿润触感。
寝殿内烛泪凝结成霜,案上倾倒的胭脂盒洇出半幅绛红,恰似破晓时分天际将绽未绽的朝霞。
“陛下,该换朝服了。”内监捧着玄色冕旒踏入殿中,金丝绣就的十二章纹在晨光里泛起细碎的光。穆王妃披着鹤氅起身,腕间银镯轻响,替他整理着腰间玉带,发间茉莉香混着昨夜沉香萦绕在龙纹袍角:
“早朝风大,陛下记得加件狐裘。”
宫门外的铜壶滴漏声愈发急促,段誉转身时瞥见镜中自己——眼尾还带着未褪的潮红,却已戴上了九五之尊的威仪。
晨光穿透重重宫阙,将他的影子拉长在金砖之上,与廊下捧着奏折疾行的宦官身影重叠,恍惚间竟分不清,昨夜枕畔低语的温柔,与此刻即将面对的满朝文武,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。
随着景阳钟响彻皇城,段誉踏上丹陛,冕旒珠串晃动间,将最后一缕旖旎情思都摇碎在金銮殿的晨光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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