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沙渐起,渐渐掩埋了沙地上的血迹。
游坦之身形晃了几晃,仿若被一记重锤击中。他的面容在阿紫飞跃的瞬间,彻底黯淡,那是一种混杂着解脱、悲哀与不甘的复杂表情。他一步步拖着沉重的步子靠近,每一步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脚下的尘土扬起又落下,恰似他这飘摇半生。
游坦之跪在悬崖边,像尊生了锈的铁像。他掌心躺着阿紫还他的双眼,温热已褪,只剩两颗渐渐冰冷的珠子,映着天边最后一丝残阳,那是萧峰和阿紫,留给这世间最后的、分不清胡汉的血色。
只有游坦之跪在悬崖边,头上的血珠还在往下滴,听着阿紫的笑声在山谷里碎成回音。他掌心躺着两颗渐渐冷透的眼珠,瞳孔里的残阳已淡成灰,原来没有她的光,这双眼眸终究只是两粒浸过血的琉璃珠。
“阿紫姑娘……”
他的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,铁指深深掐进掌心,血混着泪从面具裂缝里渗出,在沙地上砸出暗红的点。远处段誉的脚步声传来,却在看见他肩头剧烈的颤抖时突然顿住,那个曾戴着铁头在江南狂奔的魔,此刻竟像被抽去筋骨的木偶,只剩下一个壳子在暮色里摇晃。
游坦之想起,阿紫第一次冲他笑,正是在他替她用身体炼毒的时候。那时她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,说:“你这笨蛋,比我姐夫的马还笨呢。”可现在,他还在,她的笑却跟着那道紫影,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“还给我……”
他忽然对着掌心的眼珠呢喃,声音细得像游丝,“把我的眼睛拿走吧,把我的心也拿走吧……”
游坦之重重磕在岩石上,惊起崖边夜鸦呱呱乱叫。虚竹看见他面容裂开露出底下溃烂的伤口,原来这副身壳子,早就挡不住心里的血了。
最后一丝天光熄灭时,游坦之忽然站起来。衣服在风中发出细碎的摩擦声,像极了当年阿紫用指甲划他面具的声响。他走向深渊,那里传来的风声,竟与阿紫坠崖前的轻笑重叠在一起。
“阿紫姑娘,”他忽然扯掉垂发,露出半张烫毁的脸,“没有你的地方,我也不过是个废物。”
段誉想喊住他,却见他已将两颗眼珠按进自己空茫的眼窝,血顺着脸颊流进领口,他却像感觉不到痛,只是将头抱紧,如同抱着阿紫最后留下的温度。
悬崖边缘的沙砾在他脚下崩塌,他忽然张开双臂,朝着深不见底的黑暗砸了下去。
“阿紫姑娘,我来了…”,
山谷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,腾起满崖黄尘。
虚竹合十的手在发抖,段誉望着游坦之遗落的长袍,已被血浸得发亮。十八骑默默捡起面罩,发现边缘还留着齿痕,原来他曾无数次用牙咬着这竹壳子,熬过长夜的思念。
风沙依然掠过悬崖,渐渐抚平了所有痕迹。
只有那副铁头面具影子,斜倚在石块旁,空洞的眼洞对着深渊,仿佛还在等着那个穿紫衣的身影,从黑暗里飘出来,再用指尖敲敲它的铁壳,说一声:“傻游坦之,陪我出去玩会儿?”
崖上众人,望着空荡荡的崖边,一时无声。
风依旧呼啸,吹干了一些人眼角的泪,却吹不散这浓重的哀伤。良久,段誉瘫倒在地,泪水决堤,口中喃喃“大哥”;虚竹合十默念,超度亡灵。其余群雄,或摇头叹息,或黯然神伤,各自散去。
这雁门关,见证了英雄的陨落,也埋葬了几段痴情,此后江湖路远,可这一日的惨烈,终将成为江湖永不褪色的伤疤,在每一个谈及者的心头隐隐作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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