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屿坐在阴影里的椅子上。长腿交叠。姿态慵懒。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雪茄。猩红的火点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。袅袅青烟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,却遮不住那眼底冰封万里的寒意。他像在欣赏一出乏味的戏剧。
苏晚站在江屿身侧。一身纯黑。面无表情。目光冰冷地扫过刑架上那滩烂肉。像在看一堆等待焚烧的垃圾。她手里,拿着阿强刚刚派人火速送来的、那个从老屋灶膛下挖出来的硬皮本子。本子很沉。带着泥土的腥气和岁月的腐朽。她还没翻开。
“说。”沈岩的声音嘶哑低沉,像砂纸磨过铁锈。他手里的老虎钳,冰冷的钳口轻轻碰了碰老K血肉模糊的右手小拇指。“‘判官’在哪?沙漏的老窝,挪到哪个耗子洞了?”
老K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。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。恐惧已经刻进了骨髓。“不…不知道…真不知道…‘判官’…神出鬼没…每次…都是单线…联系…”他声音微弱,断断续续,带着濒死的绝望,“我…我就是条狗…他让我咬谁…我就咬谁…求…求你们…给个痛快…”
“痛快?”沈岩咧开嘴,露出白森森的牙齿,笑容却比刀锋更冷。“你配吗?”他手中的老虎钳猛地张开,冰冷的钳口精准地卡在了老K右手小拇指仅剩的那截骨头上!
“不——!!!”老K发出撕心裂肺、不似人声的惨嚎!身体疯狂地扭动挣扎!铁链哗啦啦作响!巨大的恐惧和剧痛彻底摧毁了他!
“我说!我说!!”他涕泪横流,屎尿齐下,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变调,“他…他可能在…在‘海龙’!废弃的‘海龙’造船厂!…港区最西边…烂尾的…‘远望号’…货轮底舱!…他…他喜欢待在水边!…就…就这些了!…杀了我!杀了我啊——!!!”
海龙船厂!远望号!
毒蛇最后的巢穴!
沈岩的动作顿住。冰冷的钳口依旧卡着那截脆弱的骨头。他抬眼,看向阴影里的江屿。
江屿缓缓吐出一口烟圈。青烟缭绕中,他深邃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,落在苏晚身上。
苏晚终于动了。她没有看刑架上濒死哀嚎的老K。仿佛那惨叫声只是背景杂音。她低下头,翻开了手中那本沉重、冰冷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硬皮本子。
纸页发黄发脆。墨迹早已洇开模糊。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惊惶、绝望和刻骨的恨意,却如同实质的冰锥,狠狠刺入她的眼帘!
「…腊月廿三。风暴。‘海鹞号’沉了…王二狗(老K本名)这个畜生!他收了沙漏的钱!在底舱动了手脚!故意引船进暗礁区!…老苏…老苏是为了救我…被倒下的桅杆…活活砸死的!…血…全是血…」
「…王二狗威胁我!说敢说出去…杀我全家!…沙漏…他们手眼通天…」
「…那箱金子…是船上的货…老苏偷偷藏下…想给晚晚娘俩留条活路…被王二狗这畜生看见了…他眼红!…」
「…我快撑不住了…沙漏的人…像鬼一样盯着…这本子…藏好…藏好…万一…万一我没了…晚晚…我的闺女…爹对不起你…爹没用…」
字字泣血!句句剜心!
父亲!不是死于意外风暴!是被王二狗(老K)和沙漏联手害死的!为了那箱金子!为了灭口!
一瞬间,所有的线索!所有的恨!所有的债!轰然贯通!在苏晚脑海里炸开一片血色的惊雷!
她猛地抬起头!看向刑架上那个还在痛苦哀嚎、屎尿横流的畜生!眼底那片冰封的湖面,瞬间被滔天的、足以焚毁一切的赤红火焰彻底吞没!那火焰里,是失去父亲的痛!是母亲多年含辛茹苦的苦!是清水村被践踏的屈辱!是差点失去至亲的恐惧!是所有新仇旧恨拧成的、毁灭一切的洪流!
“王二狗!”苏晚的声音不高。嘶哑。却像地狱刮起的阴风。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淋淋的杀意,砸在死寂的审讯室里!“看着我!”
老K,不,王二狗,被这地狱般的声音惊得猛地一颤!他艰难地抬起肿胀的眼皮,透过模糊的血污,看向苏晚。
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冰冷的女强人。而是一尊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复仇修罗!那双赤红的眼睛里,燃烧着足以将他烧成灰烬的火焰!
巨大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,瞬间淹没了王二狗!他仿佛看到了当年“海鹞号”上,那个被他亲手推向死亡深渊的苏老大!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!和眼前这双赤红的眸子,重合了!
“不…不是我…是沙漏逼我的…饶命…饶命啊…”他发出绝望的、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。
苏晚没再看他。她缓缓合上那本沾着父亲血泪的账本。动作很轻。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亡魂。然后,她将账本,轻轻放在江屿旁边的桌子上。
她转向沈岩。眼神平静得可怕。那是一种风暴中心、毁灭降临前的绝对死寂。
“沈岩。”
“在!”沈岩绷直身体,眼神凶悍如出闸的猛虎!
“给他。”苏晚的目光扫过刑架上那滩烂肉,声音冰冷,不带一丝波澜,“他欠我爹的。”
顿了顿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地砸下最后的判决:
“血债。”
“十倍。”
“肉偿。”
“是!”沈岩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凶光!手中的老虎钳猛地收紧!
“咔嚓——!!!”
令人牙酸的骨裂声!伴随着王二狗最后一声凄厉到变调、不似人声的惨嚎!戛然而止!
江屿掐灭了手中的雪茄。猩红的火点熄灭在冰冷的烟灰缸里。他站起身。阴影笼罩着他挺拔的身躯。深邃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,带着绝对的默契和同样冰冷的杀意。
“海龙船厂。”他声音低沉,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,宣告着最终审判的到来,“清场。”
苏晚最后看了一眼桌子上那本沉甸甸的账本。指尖拂过粗糙的封面。仿佛能触摸到父亲留下的温度。她抬起眼,赤红的火焰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、玉石俱焚的冰冷决绝。
“走。”
她转身。
踏着刑讯室里浓重的血腥。
走向门外。
走向毒蛇最后的巢穴。
走向血债血偿的终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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