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酸酸涩涩,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。我没再动,任由他那只带着薄茧、温热的手,包裹着我冰冷刺痛的伤处。
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爬。灰烬里的土豆渐渐散发出焦香。小石头抱着热石头,脑袋一点一点,又快睡着了。赵家兄弟也吃完了糊糊,捧着空碗,缩在墙角,眼神里的惊恐退下去不少,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疲惫。
“嚓…嚓…”
屋外,风雪声似乎小了些。可那拖沓、沉重的踩雪声,却并未远离。如同跗骨之蛆,依旧在木屋周围缓慢地移动、徘徊。每一次脚步声响起,都让屋里刚刚松弛一丝的神经再次绷紧。
老林擦枪的“沙沙”声停了。他浑浊的眼珠子盯着那扇伤痕累累的木门,耳朵微微动着,像是在分辨风雪中那些细微的、令人不安的杂音。
老耿抱着胳膊,身体也绷得更直了些,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刮过门板,仿佛要穿透木头,看清外面那些徘徊的鬼影。
“林叔…”赵大山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,声音嘶哑,带着巨大的恐惧,“那…那些白影子…还在外头?”
老林没回头,从鼻子里哼出一声,算是回答。那声音沉得像压着千斤重的石头。
绝望的气氛再次无声地蔓延开。躲进这木头匣子,不过是把死期往后拖了拖。外头那群东西,像有使不完的劲儿,也像有耗不完的耐心。
“怕…怕个球!”角落里,突然响起一个带着颤音、却硬挤出几分狠劲儿的声音。
是赵大柱!他大概是那碗热糊糊下了肚,又或许是刚才江屿那一眼给了他点胆气,这会儿梗着脖子,脸红脖子粗地低吼:“咱…咱这么多人!还有枪!还有…还有江哥!”他目光下意识瞟向闭目养神的江屿,声音又低了下去,带着点盲目的底气,“等…等天亮了!雪停了!咱…咱冲出去!跟它们拼了!”
“拼?”老林终于转过头,浑浊的眼珠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大柱,沙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,“拿什么拼?拿你尿湿的裤裆拼?还是拿你哥那条刚捡回来的瘸腿拼?”
赵大柱被噎得满脸通红,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,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。
“外头那些玩意儿,”老林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,“不是山里的畜生,是‘煞’!冻不死,砸不烂!你冲出去,就是给它们添盘菜!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屋里所有人,最后落在江屿身上,眼神复杂,“想活命,就得熬!熬到天亮,熬到雪停,熬到…它们自己滚蛋!”
熬?怎么熬?在这冻死人的木头盒子里,听着外面催命的脚步声,等着不知道啥时候会再撞进来的煞星?
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,沉甸甸地压下来。连老耿那挺直的腰背,似乎都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丝弧度。
就在这时。
一直闭目调息的江屿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他脸色依旧苍白,嘴唇也干裂着,可那双眼睛里的光,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静,都要亮!像是被风雪淬炼过的黑曜石,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锐利和一种…难以言喻的掌控感。
他那只覆盖在我伤手上的手,极其轻微地收紧了一下,温润的热力源源不断传来。他没看门口,也没看老林,目光平静地扫过角落里冻得缩成一团的小石头,扫过捧着空碗、眼神茫然的赵家兄弟,最后落在火塘边缘那堆埋着土豆的暗红灰烬上。
“老耿叔,”江屿开口了,声音嘶哑低沉,却异常清晰地响在死寂的屋里,“土豆…该扒出来了。”
老耿愣了一下,锐利的目光投向江屿。老林擦枪的动作也彻底停了,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,带着审视。
江屿没等回答,极其艰难地、用手撑着冰冷的夯土地面,一点点地…试图站起来!他的动作很慢,身体因为虚弱和剧痛还在微微颤抖,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处,眉头死死拧着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“你…”我刚要伸手扶他。
江屿那只按在我伤手上的手却微微用力,阻止了我。他咬着牙,额头青筋贲起,硬是凭借一股狠劲儿,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!背脊挺得笔直,像一杆终于刺破风雪、倔强竖起的旗!
他踉跄着,一步,又一步,走到火塘边。每一步都沉重,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他弯下腰,不顾灰烬的滚烫,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,极其精准地探进暗红的灰堆里,飞快地扒拉出几个烤得焦黑、热气腾腾的土豆疙瘩!
滚烫的土豆烫得他手指一缩,但他只是眉头皱了一下,就稳稳地将那几个冒着热气的黑疙瘩抓在手里。
他转过身,目光平静地扫过屋里每一张惊愕的脸。
他走到小石头面前,蹲下身,把最大、烤得最透的一个土豆,塞进他冰凉的小手里。“抱着,暖暖手。”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。
小石头捧着烫手的土豆,小嘴张着,黑亮的眼睛里全是懵懂的信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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