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症监护室外那条惨白冰凉的走廊,像条望不到头的死胡同。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,消毒水味混着绝望的馊气,顶得人太阳穴直跳。靠墙坐着的几个家属,脸跟刷了层石灰似的,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磨砂玻璃门,像等着阎王爷翻牌子。
我靠在冰凉的墙上,后背硌着墙皮粗糙的颗粒。裤兜里,那片写着血字的纸片,像块烧红的炭,隔着布料死命烫着大腿肉。
鱿王。
鱿王之王。
那家开在江屿梦想之地上的、油光水滑的鱿鱼店!那张俗艳刺眼的传单!像根毒刺,狠狠扎在记忆里。
小石头最后用血按下的这两个字,像把生锈的钥匙,捅开了脑子里的锁,无数个念头疯狗似的冲出来撕咬。
那家店……跟江屿手腕上那个鬼画符烙印有关?
跟那个打伞的鬼影有关?
小石头为什么临死前要留下这个?
巨大的谜团像冰冷的铁链,缠得人喘不过气。医院这地方待不下去了。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死亡的味道,每一秒都在消耗着那点摇摇欲坠的力气。
那小混蛋有医生看着,暂时死不了。他那条胳膊……截不截……钱的事……容后再想。
现在,得去那个地方看看。
鱿王之王。
我扶着冰凉的墙壁,把自己从塑料椅子上拔起来。腿脚还是麻的,像踩在棉花上。踉跄着穿过死寂的长廊,重新踏入急诊大厅那片喧嚣刺眼的白光里。人声、哭声、金属碰撞声,像无数根针扎着耳膜。我低着头,避开那些或麻木或探究的目光,像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孤魂,一步一挪地蹭出了急诊大楼的大门。
外面天光大亮。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砸下来,晃得人眼前一片发白。空气里是城市特有的、混合着尾气和灰尘的燥热,猛地灌进鼻腔,呛得我一阵咳嗽。习惯了医院的阴冷,这突如其来的光和热,像滚烫的烙铁烫在皮肤上。
辨了辨方向。南城区解放路77号。老百货旧址。大学城后面那条街。江屿当年无数次指着那个街角,意气风发地说“以后咱的店就开这儿,气死对面那家”的地方。
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。钝痛顺着神经蔓延开。
招手拦了辆破旧的出租车。司机是个油腻的中年胖子,叼着烟卷,斜眼打量着我这一身血污狼藉,眉头拧成了疙瘩,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戒备。
“南城区解放路77号。”我拉开车门坐进后座,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锈。
“嗬,您这……”司机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没把“晦气”两个字吐出来,只是摇下车窗,让烟味和外面的风灌进来,试图冲散车里可能沾染的“不祥”气息。车子发动,汇入喧嚣的车流。
我把头靠在冰凉的、布满划痕的车窗玻璃上。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,高楼大厦,车水马龙,五光十色的广告牌……一切繁华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,模糊不清,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感。
脑子里乱得像被台风扫过的垃圾场。江屿旧照上那个扭曲的烙印。巷口黑伞下模糊的手腕印记。小石头卡在喉咙里的“像……”字。还有那片染血的纸片上,歪歪扭扭的“鱿王”血痕……
它们像无数根断裂的线头,在眼前疯狂飞舞,却怎么也抓不住,理不清。
车子最终在一个热闹的街口停下。
“到了,解放路77号。前面人多,不好调头,您这儿下吧。”司机头也不回,声音闷闷的,带着尽快摆脱麻烦的急切。
付了钱,推门下车。一股混杂着食物香气、油烟味、人汗味和劣质香水的热浪扑面而来,瞬间将我包裹。
眼前,就是那条曾经熟悉的街道。大学城后面,曾经略显破败却充满烟火气的后街。几年过去,这里被彻底翻新改造,铺上了光洁的地砖,两侧店铺装修得花里胡哨,巨大的霓虹招牌闪烁着刺眼的红蓝光芒,各种震耳欲聋的音乐声、叫卖声、揽客声混杂在一起,喧嚣得让人头晕目眩。
而街角最显眼的位置,那个江屿曾无数次指点江山的街角,此刻矗立着一家规模庞大、装修俗艳到极致的店铺。
巨大的、油光发亮的烤鱿鱼模型被悬挂在店门上方,在阳光下泛着油腻腻的光泽。霓虹招牌嚣张地闪烁着刺目的红光:
**【鱿王之王·旗舰店】**
背景是俗气的金色波浪纹,字体巨大而张扬,带着一种暴发户般的粗鄙和炫耀。店门敞开,里面人头攒动,油烟裹挟着浓烈的孜然、辣椒粉和海鲜烧烤的霸道香气,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,瞬间盖过了街上其他所有味道。
“鱿鱼须!买一送一!管够!”
“新店开业!特大优惠!鱿王之王!吃了还想吃!”
门口两个穿着统一红黄制服、戴着滑稽鱿鱼头饰的年轻店员,卖力地挥舞着手中的促销牌,用扩音喇叭声嘶力竭地吆喝着,脸上堆着夸张的、模式化的笑容。
“管够”……
这两个字,像烧红的针,狠狠扎在耳膜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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