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
每日清晨，那条朱雀大街上的固定“盛景”依旧。
“一皂难求，一露千金”早已不是夸张，而是京城上流社会心照不宣的事实。
能用上“清丝坊”的产品，甚至仅仅是能拿到一张可以优先购买的“贵宾帖”，都已成为最顶尖的身份象征。
前堂生意依旧火爆，账房流水每日都在刷新记录，伙计们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挚。
然而，后院密室之内，赵掌柜的心弦，却随着“清丝坊”名气的日益高涨，而越绷越紧。
并非杞人忧天，而是连日来，他敏锐地察觉到，那些原本只是若有若无、混杂在人群中的窥探目光，正变得越来越专业，越来越有目的性。
不再是单纯的好奇或商业探查，而是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审视，甚至……带着一丝官方或某些大势力特有的气息。
他不动声色，依旧每日坐镇前堂，或在后院巡视，脸上挂着和气生财的笑容。
但心底的警惕，已经提到了最高。
东家林默之前的警示，果然不是空穴来风。
这泼天的富贵，终究还是引来了更深潭的蛟龙。
这日午后，前堂伙计匆匆进来通报，说有一位自称“诚王府”的管事求见，指名要见赵掌柜。
诚王，当今圣上胞弟，虽不掌实权，却地位尊崇，是皇室宗亲中举足轻重的人物。
赵掌柜心中一凛，暗道该来的总会来，面上却丝毫不敢怠慢，连忙整理衣冠，亲自迎了出去。
来者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，穿着低调却料子考究的暗纹锦袍，面容白净，下颌微蓄短须，眼神锐利，透着一股久居上位者身边的精明与审慎。
“鄙人王忠，诚王府内管事，”来人略一拱手，语气客气却带着距离感，“听闻贵宝号近来有奇物面世，我家王爷颇感兴趣，特遣我来向赵掌柜请教一二。”
赵掌柜连忙侧身相请：“王管事大驾光临，小店蓬荜生辉！快请后堂奉茶！”
将王忠引入一间雅致的偏厅，奉上最好的雨前龙井，赵掌柜才试探着问道：“不知王爷对小店何物感兴趣？或是对小店有何吩咐？”
王忠端起茶盏，轻轻拨弄着浮沫，并不急着喝，目光却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厅内简洁却不失格调的布置：“赵掌柜客气了。我家王爷啊，平日里不好奢华，唯独对些格致精巧、颇具匠心的新奇事物，颇为留意。”
他放下茶盏，看向赵掌柜，笑容温和：“听闻贵号那玉露凝脂皂与清丝焕发露（臻品），功效神奇，引得满城追捧，我家王爷也听说了几耳朵，便好奇，如此奇物，不知是何方高人所制？用了何等珍稀的方子？可否方便透露一二？”
来了！
赵掌柜心中暗道，脸上笑容不变：“王管事谬赞了。此二物乃是小店东家偶得的古方，又请了技艺精湛的老师傅，选用上等草木精华， 精心研制而成。至于具体方子和匠人嘛……呵呵，您也知道，此乃小店安身立命的根本，恕难相告，还请王管事体谅。”
王忠闻言，眼中精光一闪而逝，依旧笑道：“那是自然，那是自然。赵掌柜言重了。不过……这般日进斗金的生意，仅凭赵掌柜一人操持，怕是也辛苦。不知贵号东家是哪位高人？竟有如此眼光和手腕？若有机会，我家王爷倒想结识一番。”
这是在打探东家底细了！
赵掌柜心中念头急转，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：“王管事说笑了。小店东家一向淡泊名利，不喜俗务，将生意全权托付于我。他老人家只愿做个闲云野鹤，小老儿也不敢扰其清净。还望王爷海涵。”
他滴水不漏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，只将“东家”塑造成一个神秘莫测的高人形象。
王忠深深地看了赵掌柜一眼，不再追问东家之事，话锋一转：“既如此，那便不强求。只是，此物如此紧俏，每日区区二十套，实在是杯水车薪。我家王爷想着，府中人多，消耗也大，不知赵掌柜能否行个方便，匀出些许份额？或是……贵号能否考虑与王府合作，开设分号，扩大生产？若需场地、人手，乃至官方疏通，王府皆可相助一二。”
这已经是赤裸裸地想插手，甚至试图控制源头了！
赵掌柜心中警铃大作，额头微微冒汗，连忙拱手道：“多谢王爷抬爱！只是这生产之难，非外人可知，原料本就极其有限，工序又极为繁琐，实难扩大。每日二十套，已是倾尽全力。至于合作开设分号，小老儿更是万万不敢，东家早有交代，此物只在‘清丝坊’独家发售，不敢有违。还请王管事代为向王爷陈情，非是小店不识抬举，实乃力有不逮。”
一番太极推手，将所有试探都挡了回去。
王忠见状，也不再多言，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：“赵掌柜果然是滴水不漏。也罢，今日叨扰了。若是日后改变主意，诚王府的大门随时敞开。”
送走这位看似客气、实则步步紧逼的王管事，赵掌柜后背已是一片湿濡。他知道，这仅仅是个开始。连一向置身事外的诚王府都派人来试探，那其他更具野心的势力，恐怕早已在暗中布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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