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副官突然从暗处走出:“你儿子是那个戴银锁的孩子?”
老头猛地抬头:“他当年被你们的人划伤,染了破伤风,死的时候才七岁!”
解九爷把骨片放在桌上:“光绪二十六年的账,解家认。但杀你儿子的不是解家人,是俄国领事馆的护卫。”他翻开本暗黄色的册子,“这是当年的验尸记录,伤口是俄式军刀划的。”
老头愣住了,骨刀“当啷”落地。煤油灯突然炸开,火光里,所有人都看见屏风上的梅花突然渗出鲜血——那些雕刻的沟壑里,竟藏着三十年的血渍。
“庖丁叔他们不是要吞你的货,”解九爷的声音很轻,“他们是想把屏风运到天津,交给你在法国租界的弟弟。没想到半路上被领事馆的人截了胡。”
老头瘫坐在地,抓起块虎骨碎片,碎片上还留着孩童的齿痕——那是他儿子当年啃着玩的。
天快亮时,张副官在解府门口烧了那半扇屏风。灰烬里,虎骨渐渐化成雪白的粉末,混在飘落的梅瓣里,像场迟来三十年的雪。
解九爷站在廊下,看着账本上被朱砂圈住的名字——光绪二十六年,解家护院共十三人,全部死于俄国领事馆的枪下。
“金盆洗手,洗的是手上的血。”他收起算盘,“可有些债,得用下辈子来还。”
张副官回头时,看见解九爷的白手套上,沾着片鲜红的梅瓣。远处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,解府的梅树在风中轻轻摇晃,像是有谁在枝头,轻轻叹了口气。
张副官用军靴碾过最后一点火星时,天边已经泛起青灰色。虎骨烧透的焦糊味混着雪水的潮气,在解府的青砖地上漫开,像摊洗不净的陈年血渍。
“这屏风烧得蹊跷。”他弯腰捡起块没烧透的骨片,断面处竟嵌着枚锈迹斑斑的铜扣,“寻常虎骨烧起来是酥白灰,这骨缝里怎么会有铜锈?”
解九爷正站在梅树下翻那本光绪二十六年的护院名册,闻言抬头时,鬓角沾着的雪粒恰好落在泛黄的纸页上。“光绪年间的虎骨屏风,讲究‘骨嵌铜筋’,俄国领事馆当年抢货时,特意要过这铜扣的样式。”他指尖点在名册末尾的朱批上,“你看这笔迹,和胡老板留在祠堂的血字,是不是很像?”
张副官凑近了看,那朱批的弯钩处果然有个极细微的折角,和“骨头来还”四个字的笔锋如出一辙。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胡老板不是来讨债的。”解九爷突然笑了,白手套在梅枝上轻轻一弹,抖落的雪沫溅在名册上,“他是来送东西的。”
话音未落,西跨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。两人赶到时,只见胡老板蜷在地上,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,指缝间渗出的血正往青砖缝里钻。他手边的紫檀木盒翻倒着,里面的半枚虎符滚落在地,与张副官口袋里那枚铜扣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。
“虎啸园的镇店之宝,”胡老板的眼睛已经蒙上白翳,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解九爷的袖口,“当年解家护院帮我藏的,说……说等风声过了,交还给戴着梅花银锁的人……”
他的头猛地歪向一边时,解九爷突然注意到他后颈有个淡青色的梅花印记。那印记边缘泛着黑,像是用烧红的铁钳烫出来的。
老马头的灵堂设在西厢房,棺木前的长明灯总在午夜时分莫名熄灭。第三夜子时,张副官守在灵前,看见窗纸上映出个小小的黑影,正踮着脚往供桌上爬——那孩子手里攥着串梅花银锁,锁身上的铃铛在寂静里叮当作响。
“别动!”他猛地掀开帘子,却见那孩子扑通跪在灵前,把银锁往老马头的牌位前一放,哇地哭出声来:“爷爷说,把这个还给胡爷爷,他就不杀我了……”
解九爷这时从外间进来,手里拿着盏琉璃灯。灯光照在银锁内侧,隐约显出几行刻字:“七月十三,虎啸园,十三人。”
“老马头根本没跑。”他突然蹲下身,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泪,“他是去给你找这个了。”琉璃灯转向供桌下的暗格,里面赫然躺着件血衣,衣摆处绣着半朵梅花——正是当年解家护院的制服样式。
孩子突然指着血衣上的破洞:“爷爷说,这是俄国鬼子的子弹打穿的。胡爷爷的儿子,也是被他们打死的。”
张副官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兜里掏出张照片。那是他在北平查案时拍下的,照片里的俄国领事馆墙上,挂着半扇虎骨屏风,屏风的梅花雕刻里,嵌着十三颗铜扣。
“十三颗铜扣,对应十三名护院。”解九爷的算盘在供桌上噼啪作响,“胡老板不是要报仇,是要让我们找到这十三人的尸骨。”
子时的梆子刚敲过,灵堂的门突然被风吹开。雪地里,不知何时立着十三盏白纸灯,每盏灯下面都压着块虎骨碎片,拼起来正是那扇屏风缺失的另一半。
解府的地窖藏在花园最深处的老梅树下,入口处的青石板上刻着朵反向的梅花。张副官掀开石板时,一股混着霉味的腥气扑面而来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腐烂了三十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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