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梦雪转头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,就像小时候那样,而这一次,换她来守护小姨了。
外婆指尖还悬在半空,听到沈梦雪带着怒意的质问,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。
不过转瞬之间,她便换上了那副和蔼可亲的笑容,眼角的细纹都弯成温柔的弧度,粉色绣裙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颤:“是外婆错了,宝贝儿别生气啊,外婆没有和你小姨吵架,就是商量了一些事情,宝贝别在意。”她伸手想要去摸沈梦雪的头,却被少女不着痕迹地躲开了。
庭院里的气氛瞬间凝固,唯有玉兰花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。
就在这时,一道玄色身影从月洞门后转了出来。
二舅舅负手而立,绣着暗纹的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,金丝勾勒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
他面上带着招牌式的温和笑意,却不达眼底,就像冬日湖面上结的薄冰。
沈梦雪望着缓步走来的二舅舅,浅紫色眼眸微微眯起。
曾经的她,每次见到这个舅舅都要躲在小姨身后,害怕他话里藏刀的嘲讽。
但在沈家经历了无数个暗无天日的训练夜后,此刻的她却能冷静地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。
她突然发现,二舅舅眼角的细纹比记忆中更深了些。
“可算是醒了,你这个小懒猪,二舅舅可是等了好几天呢。”
二舅舅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,伸手想要捏她的脸颊,却在触及少女冰凉的肌肤时,动作僵了一瞬。
他注意到沈梦雪眼下浓重的乌青,还有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绷带,笑意不自觉地淡了几分。
沈梦雪却没有接二舅舅的话,她挺直脊背,像棵倔强的小树苗:“二舅舅,你刚刚明明看到外婆在训斥小姨,为什么不上来帮忙?”
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质问的锋芒,浅紫色眼眸紧紧盯着二舅舅的表情变化,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。
二舅舅的笑容彻底凝固在脸上,他的目光扫过一旁低头不语的小姨,又看向沈梦雪带着防备的眼神,喉结动了动。
庭院里的风突然大了起来,卷起满地的玉兰花瓣,将短暂的沉默衬托得愈发沉重。
他抬手抚了抚腰间的玉佩,那是母亲临终前交给他的,温润的触感让他微微回神:“雪儿,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……”
“有什么不简单的?”沈梦雪打断他的话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在沈家的时候,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。但我现在明白了,有些沉默,就是帮凶。”
她的声音微微发颤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目光从二舅舅身上移到外婆身上,最后落在小姨低垂的眉眼上,“以后,谁也不能再欺负小姨。”
庭院里的空气仿佛都要结冰,二舅舅望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女,突然意识到,那个曾经躲在小姨身后的小丫头,真的在沈家的炼狱里,长出了自己的獠牙。
二舅舅墨色衣摆扫过青砖,玄色锦缎上金线绣的螭纹随着动作扭曲变形,倒像是他此刻不自在的神色。
他摊开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,刻意夸张的动作带着几分讨好,却掩不住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怔忪——记忆里那个连说话都怯生生的小团子,此刻竟能这般犀利地质问他。
"好,好,好是二舅舅的错,二舅不该袖手旁观的。"
他弯腰凑近沈梦雪,发间玉冠垂下的流苏轻轻晃动,"放过二舅舅吧?再板着脸,我可要以为雪儿心里没我这个舅舅了。"
语调故意拖得绵长,尾音带着哄小孩的亲昵,却在触及少女颈侧结痂的伤口时,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。
沈梦雪并未因他的示软而放松警惕,浅紫色眼眸像淬了冰的刀刃,直直剜向二舅舅身后的外婆。
那位素来威严的长辈此刻正绞着袖口的珍珠,绣着并蒂莲的裙摆不自然地摩挲着石阶,倒像是被戳破谎言的孩童。
二舅舅顺着她的目光转头,与外婆慌乱躲闪的眼神撞个正着。
庭院里的玉兰花突然落得急了,几片花瓣粘在小姨素白的裙摆上,衬得她愈发像一幅被揉皱的水墨画。
他轻叹一声,转身面向低头不语的小姨,玄色衣袍带起的风卷着落花扑簌簌落在两人之间。
"小妹,我错了……"他的声音放得极轻,带着兄长独有的无奈与愧疚。
指尖悬在小姨肩头迟迟不敢落下,最终只是攥紧了腰间母亲留下的玉佩,"以后有什么事,叫我便是。"话尾微微发颤,惊起廊下栖息的白鸽。
小姨终于抬起头,乌黑的长发滑落肩头,露出耳畔被药罐子烫出的红痕。
她望着兄长眼底罕见的诚恳,又瞥见沈梦雪挡在身前倔强的背影,眼眶突然泛起水雾。
二十六年了,她在这个家里就像个透明人,此刻却被两道目光同时护住,竟让她想起幼时三人挤在暖阁里烤火的光景。
"行了,别在这儿演苦情戏了。"
外婆突然出声打破僵局,粉色裙摆扫过满地落花,珍珠流苏撞出细碎声响,"雪儿刚醒,该用些温补的膳食。"
她伸手想要揽住沈梦雪的肩膀,却在触到少女绷紧的脊背时讪讪收回,"你二舅前些日子特地猎了野鹿,熬的汤最是滋补……"
沈梦雪没有搭话,只是牢牢扣住小姨的手腕。
少女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袖传来,烫得小姨鼻尖发酸。
玉兰花香混着药草味在风中缠绕,二舅舅默默摘下腰间的玉佩塞进小姨掌心,温润的玉石上还带着体温。
远处厨房飘来肉香,惊飞的白鸽又落回枝头,庭院里的一切仿佛从未改变,又好像悄然发生了某种微妙的转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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