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沾了凉水,轻轻擦拭着妹妹滚烫的额头,动作比雕琢玉器还要轻柔。
当沈梦雪无意识地往他掌心蹭了蹭时,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,鼻尖突然泛起酸涩。
三哥倚在雕花门框上,西装革履的袖口挽到手肘,露出小臂上狰狞的旧疤——那是替妹妹挡下暗器留下的印记。
他望着床上脆弱的身影,喉结滚动了几下,转身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。
油纸散开,是几块被捂得有些变形的桂花糕:"雪儿,还能吃点甜的吗?"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子。
沈梦雪勉强睁开眼睛,望着眼前三张焦虑的面容,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。
那时她在花园摔破膝盖,也是这样被哥哥们围在中间。
二哥会吹着伤口哄她,三哥变着法子从厨房偷糖糕。
而父亲总会板着脸,却偷偷在她枕头下塞温热的汤婆子。
"父亲......"她的声音细若蚊蝇,烧得滚烫的手指抓住沈磊的袖口,"我疼......"
沈磊的呼吸陡然一滞,镜片后的目光泛起涟漪。
他轻轻覆上女儿的手背,触到那异常灼人的温度,喉咙像被堵了团棉花:"快好了,等病好了,想吃什么父亲都给你做。"
暮色渐渐漫进房间,烛火在屏风上投下摇晃的影子。
沈梦雪在半梦半醒间,听见二哥轻声哼起儿时的童谣,三哥小心翼翼地往火盆里添炭,父亲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。
窗外的雨还在下,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,却比不上此刻她心底泛起的暖意。
这场病痛,竟意外撕开了沈家那层冰冷的伪装,让被严苛训练掩盖的亲情,在药香与叹息中悄然流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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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彻底笼罩沈家宅邸时,沉香袅袅的卧房里,沈磊将凉透的药碗轻轻搁在紫檀木几上。
烛光在他金丝眼镜上折射出细碎的光,映照出他难得柔和的眉眼。
他伸手拨开沈梦雪汗湿的额发,指尖触到依旧滚烫的皮肤,眉头不由得再次皱起。
少女苍白的脸上还带着病态的潮红,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,时不时发出含糊的呓语。
沈磊就这样坐在雕花床边,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银扣,听着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。
夜风掠过檐角铜铃,发出清脆的声响,混着远处禁地传来的曼陀罗花香,在静谧的房间里交织成网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缓缓起身,替沈梦雪掖好被角,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易碎的琉璃。
等沈磊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,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一道黑影笼罩。
布思瑰贴在雕花窗棂外,黑色绸缎长裙像融化的夜色般紧贴墙面。
她墨绿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四周,耳后的银色铃铛被她死死按住,生怕发出半点声响。
沈家的暗卫如幽灵般穿梭在廊下,巡逻的灯笼光晕时不时扫过她藏身的角落,她却像尊石像般纹丝不动。
确认四下无人后,布思瑰从袖中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,刀刃抵住窗纸轻轻一划。
细微的撕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她屏住呼吸,透过撕开的缝隙望向房内。
沈梦雪安静地躺在锦缎被褥间,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,却比往日更加脆弱。
布思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想起白天在船厂空等的愤怒此刻化作揪心的疼。
她轻轻推开半扇窗户,夜风卷着她身上雪松香与硝烟味的气息涌入房间。
沈梦雪像是有所感应,在睡梦中不安地呓语,眉头紧紧皱起。
布思瑰立刻顿住动作,直到少女再次安静下来,才小心翼翼地翻窗而入。
她蹲在床边,墨绿色的眼眸打量着沈梦雪身上的伤。
那些新旧交错的鞭痕透过单薄的中衣若隐若现,还有手腕上被布思瑰惩罚时留下的烙铁印,此刻在高烧的映衬下泛着可怖的红。
"笨蛋。"她低声咒骂,声音里却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。
从袖中掏出个小玉瓶,倒出几粒墨绿色的药丸,轻轻放在沈梦雪枕边。
突然,院外传来暗卫的脚步声。布思瑰神色骤变,立刻翻身躲进床底。
月光透过镂空床帐洒在她身上,勾勒出她紧绷的侧脸。
沈梦雪在睡梦中不安地翻身,手臂垂落床边,指尖几乎要触到布思瑰的脸。
布思瑰屏住呼吸,看着沈梦雪苍白的手指微微颤抖,突然伸手轻轻握住,在掌心无声地摩挲。
等脚步声远去,布思瑰才松开手,悄无声息地从床底钻出。
她俯身贴近沈梦雪耳畔,温热的呼吸拂过少女泛红的耳垂:"沈梦雪,快点好起来。"
说着,在她额头轻轻一吻,转身利落地翻出窗外。夜色吞没她的身影时,唯有窗台上几粒泛着微光的药丸,证明她曾来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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