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 点魂灯
>村里神婆三姑说能替人点“魂灯”。
>丈夫死后第七天,寡妇阿桂求三姑点亮丈夫的魂灯。
>油灯燃起,丈夫的脸在灯焰中浮现:“我死得冤……”
>阿桂惊恐之下失手打翻油灯,灯焰瞬间暴涨,丈夫的脸扭曲变形:“是你咒死了我!”
>她尖叫着承认天天诅咒丈夫去死,丈夫的魂却茫然道:“我死于意外,根本不知情。”
>阿桂瘫倒在地,三姑悄悄抹去灯油里浸着的一粒黑色蛊虫。
>几天后,阿桂在丈夫坟前自尽,衣袋里掉出诅咒用的纸人和三姑的名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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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半,鬼乱窜。野风卷着河底陈年的腥气,呜呜咽咽地,像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撕扯着阿桂家那扇破木门。门缝里漏进来的月光惨白惨白,在地上拖出几道歪歪扭扭的影子,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东西留下的水渍。屋里只点了一盏豆油灯,火苗又小又怯,被门缝里的风舔得东倒西歪,把墙上阿桂的影子扯得忽长忽短,像个吊死鬼在晃荡。
阿桂坐在条凳上,整个人像被抽了筋,软塌塌的。对面坐着三姑,村里专通阴阳的神婆。三姑瘦得像一把晒干的芦柴,两只眼窝深陷,黑洞洞的,映着那点微弱的灯火,幽幽地,盯着桌上那只油灯碗。碗是粗陶的,里面盛了半下浑浊发黑、气味刺鼻的陈年灯油,油面上浮着几缕棉线搓成的灯芯。
“时辰到了。”三姑的声音像钝刀刮过朽木,嘶哑又干涩。
她枯瘦的手指伸进怀里,摸索着,掏出一个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布包。解开布包,里头是几样东西:几根不知是什么鸟的漆黑翎毛,一撮灰白色的粉末,还有几粒干瘪发黑、形如小虫卵的玩意儿。三姑小心翼翼地将那鸟毛插进油碗周围的油泥里,围了一圈。又将那灰白粉末捻起少许,洒在浑浊的灯油面上。最后,捏起一粒最黑最小的虫卵,用指尖极快地、几乎看不清动作地往灯芯根部一按。
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甜腐臭味猛地弥漫开来,比河底的淤泥味更让人作呕,带着一股邪性的暖意。阿桂胃里一阵翻搅,死死捂住了嘴。
三姑划着一根洋火,火苗“嗤”地一声跳出来,映亮了她枯树皮般的脸。她将火凑近那根浸透了黑油的灯芯。
灯芯猛地爆出一团幽绿的火星,随即,“噗”地一声轻响,竟真的点燃了!只是那火苗的颜色怪异至极,绿得发乌,在浑浊的灯油上幽幽地燃烧起来,没有一丝暖意,反而让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,阴寒刺骨。绿光摇曳,把阿桂和三姑的脸映得如同坟窟里的石雕。
三姑口中念念有词,声音含混低沉,像地底深处的虫豸在啃噬什么。绿油油的火苗随着她的念诵,开始不自然地跳动、拉长、扭曲……
就在那火苗扭曲到极致的一刹那——
一张模糊的脸,竟真的从那绿焰中挣扎着浮现出来!眉眼口鼻,在跳跃不定的火焰里痛苦地变形、拉扯,但那粗犷的轮廓,那额角一道熟悉的旧疤……分明就是永强!
阿桂的呼吸瞬间停了,血液都冻成了冰渣。她死死盯着那团火焰里扭曲的脸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。
火焰里的人脸痛苦地张合着,一个断断续续、仿佛隔着厚重水层传来的声音,带着无尽的怨毒,直接刺入阿桂的耳膜和骨髓:
“我……死……得……冤……”
那声音冰冷彻骨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阿桂的心脏!
“啊——!”
阿桂魂飞魄散,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!极度的恐惧让她失去了所有理智,她猛地从条凳上弹起,双手胡乱挥舞,想驱散那火焰中的鬼脸,却一把撞在了那张不稳的破木桌上!
“哐当!”
粗陶油灯碗猛地一晃,浑浊的灯油泼溅出来。那点幽幽燃烧的绿火苗,像被泼了一瓢滚油,“轰”地一声!火舌骤然暴涨数尺!绿得发黑的火焰冲天而起,几乎舔到低矮的房梁!整间屋子瞬间被这诡异的绿火照得一片惨碧!
在那狂舞暴涨的妖异绿焰中心,永强的脸被拉扯、撕裂、重组,变得无比巨大、无比狰狞!火焰扭曲成他咆哮的嘴形,那个冰冷怨毒的声音也陡然拔高,带着焚尽一切的狂怒,炸雷般在阿桂脑子里轰鸣:
“是!你!咒!死!了!我——!”
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阿桂的灵魂上。
“不!不!永强!是我!是我!” 阿桂彻底崩溃了,她双腿一软,“噗通”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,对着那团焚烧的绿火疯狂地磕头,额头撞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,涕泪糊了一脸,声音嘶哑绝望,“我该死!我天天咒你!咒你赌钱输光!咒你出门摔死!咒你喝水呛死!咒你被水鬼拖走!我不是人!我恨!我恨透了你啊!你带我走吧!带我走!”
她像一滩烂泥瘫在那里,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牙齿疯狂叩击的“咯咯”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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