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州之南,金边港的冬,裹挟着暖湿的海风,与北方荆楚大地的凛冽肃杀判若云泥。然而,那足以冻结长江的噩耗,终究如同附骨之疽的阴风,穿透千山万水,吹到了这生机勃勃的南海之滨。
消息起初是随着一艘卸货的商船靠岸,在水手们粗粝的交谈和压抑的惊叹中零星炸开的。
“听说了吗?北边!关二爷…栽了!”
“啥?关云长?威震华夏那个?”
“可不!麦城…身首异处了!江东那帮孙子干的!吕蒙、陆逊,还有个叫什么马忠的放冷箭…”
“嘶——!老天爷!那可是关圣帝君啊!”
“唉,再猛也架不住后院起火啊!听说江陵、公安都降了…义子也不救他…”
议论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,在码头的喧嚣中迅速扩散、沸腾。力夫们扛着沉重的象牙和香料包,脚步在瞬间的惊愕后复又沉重;肤色黝黑的扶南商贩停下讨价还价,深目高鼻的胡商捻着卷曲的胡须,眼神闪烁不定;身着交州青色制式皮甲的巡逻队士卒,步伐似乎也凝滞了一瞬,年轻的面孔上掠过难以置信的震撼与茫然。空气里弥漫的浓烈香料味、海腥味、汗味,似乎都混杂进了一丝若有若无、来自万里之外的血腥与悲怆。
张任就站在港口边缘,那根粗糙的木杖深深杵进被无数脚印磨光的青石缝隙里。海风强劲,吹得他洗得发白、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褐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瘦削而依旧挺直的肩背轮廓。那些议论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,狠狠扎进他的耳膜,穿透皮肉,直刺早已沉寂的心湖深处!
**关羽!麦城!身首异处!**
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,瞬间攫住了他的四肢百骸,连紧握木杖的手指都僵硬得失去了知觉。他猛地抬头,目光仿佛要撕裂眼前这片温暖湿润的南海天幕,投向那不可见的北方!视线穿透空间的阻隔,瞬间定格在想象中那片被寒霜与鲜血浸透的荆襄大地——麦城残破的城垣在朔风中呜咽,如血的残阳涂抹着遍地的尸骸,那杆曾经睥睨天下的“关”字大旗颓然折断……最后,是那个身披残破绿袍、拄着青龙刀、在万千敌军环伺中傲然挺立,最终轰然倒下的雄壮身影!
悲凉,如同最刺骨的冰潮,从脚底汹涌而起,瞬间淹没头顶。那不仅仅是对一位盖世英雄陨落的痛惜,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、令人窒息的宿命感!
**巴东!严颜老将军最后的怒吼,城头血染的夕阳……**
**麦城!关羽孤傲不屈的背影,断头坳的绝响……**
何其相似!都是孤城悬于敌境!都是死地绝无生路!都是被所谓的“盟友”在背后狠狠捅入致命的匕首!都是那赖以维系生命线的“后方”,在关键时刻冷酷地断绝!严颜血战至死,城破玉碎;他张任侥幸坠入怒江,捡回半条残命;而关羽,威名震烁寰宇,最终却落得身首分离、魂断异乡的下场!名将的宿命,难道终究逃不过马革裹尸、甚至死无全尸的诅咒?这乱世的棋局,是否从一开始,就注定要用最璀璨将星的陨落来染红?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揉捏,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他想起了赵云!子龙师弟!在泥泞与绝望中泣血恳求蒋毅救他一命的师弟!那个视关羽如兄长的师弟!若他得知,自己拼尽一切救下的师兄尚在人间苟活,而他心中如父如兄的关将军却落得如此惨烈下场……子龙的心,该是何等碎裂?何等的痛彻肝肠?!这念头一起,张任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那巨大的悲恸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,冰冷的绝望混合着对师弟的担忧,如同毒液般在胸腔里蔓延。
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港口的喧嚣,无法忍受那些或真或假、或唏嘘或冷漠的议论。那每一句关于关羽结局的谈论,都像鞭子抽打在他尚未结痂的旧伤上。他猛地转身,动作因为内心的激荡和腿伤的牵制而带着一丝踉跄。木杖重重顿在青石板上,发出沉闷的回响。他不再看那桅杆如林、人声鼎沸的巨港,不再看那些为财富奔忙、对北方剧变只有片刻惊诧便复归麻木的面孔。他拄着杖,沿着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黑色礁石海岸线,一步,一步,蹒跚而固执地走向远离人群的荒僻处。脚步沉重,在湿滑的礁石上留下断续而孤独的印痕。
越往前走,人迹越罕至。巨大的黑色礁石群如同洪荒巨兽的骸骨,嶙峋地刺向天空,承受着南海永恒的冲刷。海浪不再是港口内温顺的拍打,而是积蓄着狂暴的力量,狠狠撞上礁岩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!无数雪白的浪花被撞得粉碎,飞溅起数丈高的水沫,如同漫天飘洒的冰冷骨屑,带着咸腥的气息,劈头盖脸地浇在张任身上,瞬间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,刺骨的寒意渗入肌肤。他却浑然不觉。
他在一块最高、最孤绝的礁石顶端停下。迎着凛冽的海风,任由飞溅的冰冷海水不断拍打着脸颊、脖颈。那道从额角斜劈至下颌的狰狞伤疤,在激荡的水雾中更显深刻,如同大地上一道无法愈合的裂谷。他缓缓坐下,木杖横放在膝前,目光投向那无垠的、翻滚着铅灰色波涛的南海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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