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安八年,秋。
交趾郡龙编城,浸透在暖金般的秋阳里。馥郁的桂香沉甸甸地渗入砖瓦街巷,将整座城池酿成一瓮醇厚的甜酒。州牧府朱门悬赤灯,檐角结彩绸,一派喜庆。城东深水港,数艘巍峨的**硬木帆船**披红挂彩,缆绳系着焰色长绸。海风掠过,红绸如烈火在深蓝波涛与黝黑船体间翻飞,虽无钢铁巨舰的压迫,却自有木造巨舟的雄浑气魄。整座城屏息等待着——一场牵动南海的盛典即将启幕,也见证着新思潮的星火初燃。
檀香清幽,几缕秋阳透过窗格,在光洁的地砖上投下斑驳的桂影。蔡邕对镜而立,仔细整理着庄重的玄端礼服。银发如霜,每一根都似凝结着雒阳的风尘与流亡的寒露。镜中人清癯的面容上,一双眸子却锐利如古剑出鞘,穿透岁月的尘埃。镜中影像渐渐模糊,二十载际遇恍然一梦:从名动京华的“蔡中郎”,到仓皇南奔的“丧家犬”,再到这南海边陲备受尊崇的“文宗”,更令他老怀大慰的,是女儿文姬,才华终得施展,更觅得托付终身的良缘……
“父亲。” 一声清音如泉,涤尽心头浮尘。
蔡邕缓缓转身。蔡琰立于门畔,凤冠霞帔,珠翠生辉。金丝银线绣成的缠枝莲纹祥云瑞兽,在深红锦缎上流光溢彩,却压不住她本身的明艳与书卷清气。尤其嫁衣前襟与广袖之上,以暗金丝线绣制的展翅鹏鸟,眼神锐利,直指苍穹,仿佛随时欲破衣而出。蔡邕的目光落在那鹏鸟上,指尖微颤,似欲触碰那象征女儿志向的力量。
“文姬吾儿……”甫一开口,声音便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,醇厚中浸满慈爱与欣慰,“今日之喜,为父……欣慰至极!”他执起女儿微凉的柔荑,目光再次落向鹏鸟暗纹,“蒋元叹,”他念着未来女婿的表字,“此子,胸有丘壑,其志在汪洋绝域,天地未识之极!更难得者,他知你,重你,懂你胸中锦绣。他求娶于你,非为藏你于深闺,锁你于庭院。他要的,是以笔墨为舟楫,以格物为罗盘,邀你共襄前无古人之业!此等知遇……”他声音微颤,眼中水光更盛,“更胜万金!为父……此生无憾矣!”
“父亲!”蔡琰眼中清泪滚落,有几滴溅在鹏鸟金羽上。她盈盈拜倒,“女儿不孝,累父亲颠沛流离……”
“痴儿!快起!”蔡邕扶起她,笑容苍劲而豁达,“若无此番际遇,焉有今日龙编之新象?焉有吾儿施展所学之天地?焉有为父着书立说之净土?此乃天意!”他轻柔拂去女儿泪痕,“今日,为父亲送你出阁!”
父女相携,银发玄端与金鹏霞帔并肩,缓缓走出静室。
回廊桂影婆娑,苏蕙(华佗关门弟子,温婉沉静)、徐璐(徐庶之女,爽利干练)快步迎上,眼中满是惊艳与祝福。嬷嬷奉上雕工繁复的犀角梳。蔡邕示意女儿坐下,执梳缓梳青丝,动作虔诚如仪。
“一梳梳到尾,举案齐眉,白首同心。”
“二梳梳到尾,比翼双飞,永不离分。”
“三梳梳到头,麟趾呈祥,福泽绵长!”
三梳礼毕,蔡邕亲手为女儿戴上九翚四凤冠。明珠垂落,七彩流光。
此时,格物院学子代表恭敬捧上一覆红绸托盘。“先生,蔡博士,”青年朗声道,“感念博士平日悉心教导,启吾等心智。此物乃我等合力赶制,虽粗陋,亦是一份心意,愿为博士添妆,更愿博士与蒋州牧航程顺遂,永辨方向!”
红绸掀开——**一个造型极其精巧的黄铜罗盘**呈现眼前。主体打磨光可鉴人,核心是透明水晶球,内悬浮一枚精密的菱形磁针,无论托盘如何转动,磁针永恒指向北方!水晶球嵌于精雕铜架,基座乃**微缩的木雕地球仪**,以极细笔触勾勒大陆海洋轮廓。此物名唤“定海”,是格物院智慧与精密工艺的结晶。
“好!格物致用,匠心独运!”蔡邕捻须激赏。
蔡琰指尖拂过冰凉的黄铜与水晶,眼中离愁尽化赞叹与坚定:“此物甚合我志!琰,谢过诸位同窗!”这“定海”,是知识之灯,更是同窗之谊。
“吉时已到——!”州牧府礼官高亢之声穿透院落。
朱漆大门洞开,喧腾声浪如潮涌入!红毡两侧人山人海,惊叹赞美不绝于耳:“新娘子出来啦!”“蔡博士真如仙子!”
骤然,蹄声如雷!
**龙骧卫白马银鞍**踏光而至!十数匹神骏白马,鬃毛如雪浪,头戴红缨。骑士亮银轻甲,深蓝战袍,腰悬佩剑,队列齐整,军威凛然。阳光照耀,银甲白马,英气逼人!
紧随其后,是迎亲仪仗核心。最瞩目的,是那顶**通体楠木打造、朱漆耀金、浮雕云海鹏程的八抬大轿**!轿顶流苏垂珠,八根碗口粗的**原木轿杠**(非鎏金),沉沉压在八位青年将领肩头!
这八位抬轿者,正是交州军界未来的砥柱,对蔡琰这位格物院掌院、未来主母表达的最高敬意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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