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月光被棚户区污浊的空气扭曲,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线,勾勒出低矮窝棚扭曲狰狞的轮廓。废弃水箱巨大的阴影下,小小的三角窝棚如同风暴后搁浅的破船,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、灰尘味、晶核爆燃后的焦糊味,以及…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。
冷锋躺在厚厚的、松软的麻袋粉末堆里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肋下撕裂般的剧痛。断腿处的麻木感被刚才那场疯狂冲刺的剧烈颠簸彻底粉碎,此刻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,灼痛感直冲脑髓,让他眼前阵阵发黑,意识在剧痛的边缘摇摇欲坠。他唯一能做的,就是用那只还能动的手臂,死死抓住身下粗糙的麻袋纤维,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。
苏婉跪坐在旁边,小脸被灰尘和泪水糊成了花猫。她顾不上自己呛咳,手忙脚乱地用撕下的衣角,徒劳地想堵住冷锋断腿处重新崩裂的伤口。暗红的血液混合着灰白的粉末,在破布下不断洇开,触目惊心。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冷锋冰冷的手背上,滚烫,却又转瞬冰凉。
“冷锋…冷锋你撑住…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颤抖得不成样子。
大白牙像个沾满灰的毛绒球,瘫在粉末堆边缘,圆滚滚的肚子剧烈起伏,红宝石眼睛半闭着,眼神涣散。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水下死斗和紧随其后的“晶核轮椅云霄飞车”,彻底榨干了这只钻石兔最后一丝精力。它连用意念吐槽的力气都没了,只剩下微弱的喘息:“累…好累…胡萝卜…要死了…”
韩冰半跪在散架的轮椅残骸旁,战术匕首深深插进泥土里,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。碎裂的镜片挂在脸上,露出的那只眼睛布满血丝,死死盯着那堆冒着缕缕青烟的金属垃圾——扭曲的骨架、断裂的钢管、完全碎裂失去光泽的晶核残渣。她的呼吸粗重而急促,伤腿处的绷带被震开,暗红的血迹在灰尘下显得格外刺眼。但她布满灰尘和汗水的脸上,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,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、冰冷的亢奋。那眼神,如同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、沾满鲜血的绝世凶器。
“推力…可控…方向…修正…”她沙哑的声音如同呓语,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勾画着什么复杂的能量流线图。
窝棚口,陈雪如同沉默的礁石,背对着里面的一切。她的身影被月光拉得长长的,投射在肮脏的帆布上。手中那根狰狞的狼牙棒斜拄在地,尖刺上残留的几滴暗红液体早已干涸。赤红的眼眸深处,那被叶灵纯净护盾短暂抚平的熔岩,在目睹水源彻底断绝、冷锋伤重垂危的绝望现实后,再次汹涌翻腾!冰冷死寂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霜,弥漫在小小的窝棚周围,让本就污浊的空气更加凝滞。
鹰眼趴在窝棚最里面的角落,肩胛处的焦黑绷带也被灰尘覆盖。它挣扎着抬起头,湿漉漉的鼻子翕动着,喉咙里发出低低的、带着无尽担忧的呜咽。叶灵依旧昏迷在它旁边,呼吸微弱,但脸上的神色似乎比之前安稳了一些,仿佛刚才那耗尽生命力的护盾爆发,反而驱散了她体内某种沉重的阴霾。
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,缠绕着窝棚内的每一个人(兔)。水源断绝的丧钟还在耳边回荡,冷锋不断恶化的伤势如同悬在头顶的滴血铡刀。韩冰那用三颗晶核和一堆破烂换来的、一次性的、狂暴的“成功”,除了证明晶核能量可以用于暴力推进外,对眼前的绝境毫无帮助,反而耗尽了他们仅存的普通晶核。
棚户区的夜,死寂得可怕。远处的哭嚎和混乱似乎平息了一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、更令人窒息的麻木。只有污水沟里气泡破裂的粘腻声响,固执地提醒着这里依旧是地狱的边缘。
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窝棚外,靠近废弃水箱阴影的狭窄巷道深处,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地聚拢。
为首一人,身材异常高大魁梧,正是被冷锋在擂台上废了脚踝的王龙!他拄着一根用粗大钢筋临时焊接的拐杖,左腿从膝盖以下打着简陋的、沾满污渍的夹板。脸上那道蜈蚣般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着,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毒蛇般的怨毒和疯狂!每一次移动,脚踝处传来的剧痛都让他嘴角抽搐,但更深的,是刻骨铭心的屈辱和杀意!
“龙哥…”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瘦猴(正是之前被治安队带走的疤鼠)凑上前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谄媚和狠厉,“都摸清楚了。那几个杂种就缩在那个破水箱下面的窝棚里!那个断腿的废物伤得更重了,一直在淌血!放火的那个妞好像也脱力了!就剩那个玩冰的瘸子和那只该死的兔子还有点精神!还有那条傻狗,废了!”
疤鼠的脸上带着新鲜的淤青,显然刚被治安队放出来不久,眼神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意。
“哼!”王龙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如同破旧风箱的冷哼,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定远处那低矮的窝棚轮廓。“断腿的废物…老子要让他…生不如死!那几个妞…还有那两只畜生…一个都别想跑!”他猛地将手中的钢筋拐杖狠狠杵进泥地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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