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桧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拿起那张拓印的字帖,目光落在上面,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。他手指拂过字迹,轻声吟哦:
“醉里挑灯看剑,梦回吹角连营……”
周监生初时茫然,当听到“八百里分麾下炙,五十弦翻塞外声”时,他觉得分外耳熟,但就是想不起来。
严桧没有直接点破,而是提笔,在纸上缓缓写下三个字。
周监生伸长了脖子看去,只见那三个字是——《破阵子》。
眼睛瞬间瞪得滚圆,失声叫道:“《破阵子》?是……是那陈锋所作的《破阵子·为镇北侯赋壮词以寄之》?”
严桧微微颔首,目光依旧停留在字帖上,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欣赏:“不错。正是此词。”
周监生如遭雷击,呆立当场!他看看严桧手中的字帖,又想想那个在清河村见过、看似普通的年轻人,只觉得荒谬绝伦!他结结巴巴,犹自不敢置信:“这……这陈锋……当……当真如此大才?连……连大人您都……”
严桧坦然道:“单论此字此词,本官……的确不如他。”
他拿起字帖,再次轻声诵读:“了却君王天下事,赢得生前身后名……”读到这里,他声音微顿,目光落在最后五个字上,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难明的感慨,似叹似笑:“可怜……白发生!”
他放下字帖,看向窗外渐沉的暮色,仿佛在回味词中意境:“好一个‘可怜白发生’!寥寥五字,道尽英雄迟暮、壮志难酬的悲凉!无怪乎朝堂上那些武夫,听得此词便血脉偾张,难以自持,几欲落泪!便是本官……”他自嘲地摇了摇头,“闻此一句,亦不免心绪翻涌,感慨万千啊!”
“那陈锋不过是少年狂言,不知天高地厚罢了!”周监生连忙道,“况且大人正值春秋鼎盛,年富力强,谈何白发?相爷更是老当益壮……”
严桧摆摆手,打断了他的奉承。他重新拿起那张拓印的字帖,指尖摩挲着纸面,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惋惜:“字,是好字!风骨嶙峋,锋芒内蕴!词,更是好词!气吞山河,悲壮苍凉!”
他连叹两声可惜,目光深邃:“可惜只是拓本,终究隔了一层。更可惜……可惜……可惜啊!”
后面的话,他没有说下去,只是将那字帖轻轻放回案上,神情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与复杂。
周监生看着严桧的神情,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。他隐隐觉得,这位深不可测的刺史大人,对那陈锋的态度,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。既有忌惮与算计,似乎……也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欣赏与惋惜?
两人又围绕着字与词,以及朝中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交谈了几句。窗外的天色,已彻底被墨色浸染。
周监生觑着时机,起身恭敬拱手:“大人,天色已晚,下官……不敢再叨扰大人清修,就此告退。”
严桧从字帖上收回目光,看了看窗外浓重的夜色,温言道:“时辰确实不早了。此刻城门想必早已关闭,况且,城外虽没了黑风寨那等大患,但零散宵小未必绝迹。周县令今夜便在府上客房歇息一晚,明日清晨再回武邑吧。”
周监生心中感激,再次躬身:“多谢大人体恤!”
严桧朝门外唤道:“来福。”
管家应声推门而入,垂手侍立:“老爷。”
“带周大人去客房安歇,好生伺候。”
“是。”管家躬身领命,转向周监生,客气地伸手示意:“周大人,请随小人来。”
周监生连忙向严桧再次行礼,转身欲走,脚步却又顿住。他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,搓着手,有些期期艾艾地回头问道:“大人……那个……柳相爷的……调令之事……”
严桧背对着他,正低头看着书案上的字帖,闻言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。
得了这句准话,周监生心中一块大石彻底落地,脸上笑开了花,连声道:“多谢大人!多谢大人!下官告退!大人早些安歇!”这才心满意足,脚步轻快地跟着管家退出了书房。
书房门被轻轻带上,隔绝了外面的声响。烛火跳跃,将严桧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,微微晃动。
他独自坐在宽大的书案后,许久未动。目光重新落回那张拓印的《破阵子》上,指尖轻轻拂过那铁画银钩般的瘦金字体。良久,才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:
“好字……好词啊……”
他低声喃喃,指尖在“了却君王天下事”的“事”字上停住,那最后一笔的锋芒,仿佛能刺破指尖。
放下字帖,缓缓起身,踱到窗边。推开半扇窗棂,夜风带着凉意涌入,吹动他鬓角的几缕发丝。窗外是刺史府幽深的后院,只有廊下几盏灯笼在夜色中散发着昏黄的光晕。
严桧望着深邃的夜空,眼神飘忽,仿佛穿透了三百年的时光尘埃。
“同样的天纵之才,同样的出身乡野,同样的……被当朝丞相一纸调令,召入那龙潭虎穴般的京城……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轻得如同梦呓,“和商洛……何其相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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