拆迁队的板房在暮色里像座灰色的棺材,我踹开门时,浓重的煤烟味裹着麻将牌的碰撞声涌出来。
一个穿军大衣的男人正把牌拍在桌上,袖口沾着的黄泥巴里,嵌着半片银杏叶碎屑,青黄的颜色在泥里特别扎眼。
“警察。”
我亮证时,军大衣男人突然把牌桌掀了。
麻将散落在地的瞬间,我看见他鞋底沾着的水泥块——颜色和林溪说的速凝水泥一模一样,灰里带着点青。
审讯室的白炽灯把军大衣的脸照得发青。
他说自己叫张强,拆迁队的临时工,上周确实和王桂兰吵过架,但发誓没碰过老人。
“她拿着拐杖打我腿,说我拆她家窗户框,我就推了她胳膊一下,根本没用力。”
“周三下午三点到五点,你在哪?”
我把王桂兰窗台的照片推过去,照片里的积雪上有串模糊的鞋印,鞋码和张强脚上的劳保鞋完全一致,“这鞋印,是你的吧?”
张强的喉结动了动:“在板房睡觉。”
“有人能证明吗?”
他突然沉默了,指节把审讯椅的扶手抠出几道白痕。
这时林溪发来消息:李大爷找到了,在鼎盛集团工地的水泥搅拌机旁,怀里抱着半盆冻僵的银杏,嘴里反复念叨“他们推她,他们推她”。
我盯着张强颤抖的手指,突然想起个细节:“王桂兰胃里的安眠药,是你放的?”
张强猛地抬头,眼里全是惊恐:“不是我!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吃药,说睡不着觉,我还劝她年纪大了少吃药。”
他顿了顿,突然补充,“那天孙助理也在!就是赵鹏的那个助理,孙磊,他让我盯着王老太,说她总跟马老根偷偷见面,不知道在搞什么鬼。”
张强补充道“孙磊前晚塞我两条‘中华’,说‘王老太窗台上的多肉是她命根子,真闹起来别碰那盆’。他还说‘这老太手里有赵总想要的东西,逼急了怕出大事’—— 我当时以为他说的是拆迁协议。”
这个名字让我心头一紧,立刻让同事查孙磊的背景——鼎盛集团人事部助理,三年前从红星机械厂的老职工子弟里招进来的,据说和赵鹏沾点远亲。
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,我看着审讯室玻璃上的冰花,突然想起母亲病房窗外的那棵老银杏。
去年秋天她还说,等我转正就摘些银杏果,说能治高血压,比药管用。
手机在这时震动,是医院的来电。护士说母亲突然血压升高,正在抢救。
我抓起外套往外跑时,张强突然在身后喊:“警察同志!那老太太窗台上的多肉,是被我碰掉的!我扶她的时候没站稳,花盆摔在地上,我看见花盆底下压着张纸,好像是张老照片!上面有好几个戴厂徽的人,其中一个看着像……像马老根!”
抢救室的红灯像只充血的眼睛,悬在走廊尽头。
我攥着母亲的病历本站在门口,医生刚出来,白大褂上还带着消毒水的冷意:“家属要有心理准备,老人年纪大了,情绪激动引发的脑溢血,恢复起来很难。”
林溪不知什么时候来的,手里提着保温桶,桶沿贴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年轻的她和爷爷站在机械厂门口,爷爷手里举着刚修好的机床零件,黄铜色的零件在阳光下闪着光。
“我让我妈炖了点小米粥,养胃。”
她把我按在长椅上,指着照片里的零件:“爷爷说这是进口机床的核心部件,当年红星机械厂丢的就是这批。王桂兰阿姨家窗台上的多肉,叶片倾斜角度刚好能挡住窗台内侧的刻痕——我怀疑是机器编号,被人刻意用花盆挡住了。”
她顿了顿,把保温桶盖打开,小米粥的清香漫出来:“张强的话我在外面听见了,已经让技术科去王桂兰家找照片。你先在这守着,有事我随时联系你,别分心。”
我接过粥碗时,手指还在抖。
粥温刚好,米油浮在表面,像母亲以前总给我熬的那样,稠稠的带着米香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?”
“老周说的,他说你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。”
她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,指尖带着点护手霜的杏仁味,“李大爷醒了,说看见有人把王桂兰架出单元门,穿的是鼎盛集团的工作服,蓝色的,背后印着字。他还说,那人胳膊上有块月牙形的疤。”
我立刻让同事查孙磊的体检报告,果然,他左胳膊有块烫伤疤,是小时候玩机床模型留下的。
保温桶底沉着几粒银杏果,是林溪特意加的。
“我爸说这个安神,你别太急。”
她的指尖碰到我手背时,带着点凉意,“阿姨吉人天相,肯定会好起来的。”
凌晨三点,母亲终于脱离危险。
我趴在病床边打盹时,梦见自己又回到王桂兰家的阳台。
那盆摔碎的多肉底下,压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七个老人站在银杏树下,前排中间的老人胸前别着枚奖章,看着特别眼熟,像父亲老照片里的那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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