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抓起案头的荔枝膏,“你知道吗?这三年,我每天都在问自己,若当初在太真观带你走,是否就能改变一切?”
我愣住,看着他眼中的痛楚:“你……你也记得?”
他惨然一笑:“从你在温泉宫拉住我手腕那日起,我便觉得那些噩梦般的记忆,正一点点回来。马嵬坡的白绫,太真观的银杏,还有你最后塞进高力士掌心的荔枝香囊……”
他掏出香囊,荔枝壳的香气混着墨香,“你看,我一直留着。”
泪水夺眶而出,原来不是我一人在与命运抗争。
他握紧我的手,掌心的茧比记忆中更厚:“太真,这一世,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。明日冬至宴,我会向陛下请命,去范阳镇守。”
“范阳?”我惊呼,“那是安禄山的地盘!”
“唯有深入虎穴,才能斩断狼爪。”
他低头吻我额角,“别怕,我会带着双鱼玉佩,就像带着你的心。”
他取出玉佩,十二片碎玉在烛火下泛着微光,“上一世,它碎在温泉宫;这一世,我要让它在范阳重新拼成完整的双鱼。”
我望着他坚定的眉眼,忽然想起开元二十三年的中秋,那个骑着白驹闯入我生命的少年。
原来有些情,即便经过轮回,依然像银杏树根般,在心底扎得深不可拔。
冬至宴上,安禄山的胡旋舞格外卖力。
我盯着他腰间的狼头腰带,突然看见寿王起身,向三郎行礼:“儿臣恳请陛下,允臣前往范阳,为陛下镇守北疆。”
殿中一片寂静。
三郎盯着寿王腰间的双鱼玉佩,忽然笑道:“瑁儿长大了,既如此,朕便赐你范阳节度使印。”
他转头看我,眼中闪过一丝兴味,“只是苦了贵妃,要与寿王分别了。”
我福身行礼,袖中寿王塞给我的银杏叶硌着掌心:“陛下心系天下,臣妾自当为国分忧。”
安禄山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打转,狼头腰带的爪子仿佛收紧了几分。
宴后,寿王悄悄塞给我一支玉簪,簪头是并蒂莲:“蜀州的匠人新制的,说并蒂莲开,夫妻同心。”
我摸着簪上的纹路,忽然想起上一世鎏金聘盒里的并蒂莲,那时的我们,何尝不是以为能同心到老?
“等我回来。”他低声道,“等范阳的狼被驯伏,我便带你回蜀州,种满梨树和银杏,让你每天都能在花香中醒来。”
我点头,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突然发现他的衣摆上,绣着极小的荔枝纹——那是我在太真观时,常绣在帕子上的图案。
原来有些爱,早已在时光里,织成了我们彼此的骨血。
长生殿的烛火渐渐熄灭,我摸着袖中的并蒂莲簪,忽然听见远处传来《霓裳羽衣》的残调。
这一次,曲调里多了几分杀伐之气,像极了范阳的风沙。
雾霭笼罩着长生殿,却遮不住窗外的月光。
我知道,这一世的路,比上一世更险,但只要寿王手中握着双鱼玉佩,我掌心攥着并蒂莲簪,便总有破雾而出的一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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