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鸾强忍着后背撞击的剧痛，小心翼翼地扶着沈昭虚软的身体，支撑着她重新站稳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每一丝细微的颤抖，那颤抖里充满了巨大的抗拒和一种更深沉、更难以言喻的引力。她不敢出声，不敢有任何引导，只能用自己的臂弯作为她唯一的支点，紧张地注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。
沈昭的目光，在剧烈的挣扎后，缓缓下移。越过楚明凰苍白沉静的睡颜，越过那微微起伏、缠着刺目纱布的胸口，最终，落在了女帝那只虚虚搭在身侧的、骨节分明的左手上。
那只手，昨夜曾死死攥住她的指尖，冰冷而凶狠。
那只手，此刻虚握着，指缝间似乎还残留着天道碎片温润微凉的触感。
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泥浆。浴血的杀神…笨拙梳头的侧影…冰冷攥紧的指尖…碎片流转的光华…那句神秘的“她”……
这些碎片疯狂地旋转、碰撞，试图在混沌的迷雾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。每一次拼凑的努力，都换来识海深处更加剧烈的绞痛！
“呃……”沈昭痛苦地蹙紧眉头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。她猛地甩了甩头，仿佛要将那些撕裂她的画面甩出去。这个动作牵动了脚踝——
“叮铃……”
细小的银铃发出一声微弱的轻响，如同叹息。
这声轻响，却像一根细针，精准地刺入了沈昭混乱意识中某个紧绷的点！她猛地低下头，茫然地看向自己的脚踝。那对缠绕在白皙肌肤上的细银链，那两枚古朴的、镂刻着玄奥纹路的银铃，在昏暗的光线下，流转着微弱而内敛的光泽。
她是谁？这对铃铛……是谁给她的？那个浴血的杀神……那个为她梳头的女人……和这铃铛……又有什么关系？
巨大的疑问如同沉重的枷锁，锁住了她的灵魂。头痛如同附骨之蛆，啃噬着她残存的意志。她需要答案！她需要一个支点！否则这混乱的旋涡会将她彻底撕碎！
沈昭的目光，再次死死地投向软榻上的楚明凰。这一次，目光里少了几分恐惧，多了几分不顾一切的、近乎偏执的探究！
她猛地挣脱了青鸾的搀扶！
“王妃！”青鸾惊呼，伸手想要拉住她。
沈昭却像没有听见。她踉跄着，裹着厚重的狐裘，如同扑火的飞蛾，不管不顾地朝着几步之外的软榻扑去！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，发出急促的“啪嗒”声，脚踝的银铃随着她踉跄而急促的步伐，发出一连串更加清脆、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意味的“叮铃铃铃”急响！
几步的距离，在她虚弱的身体和混乱的意识下，显得如此漫长而危险。她扑到软榻边，身体因惯性猛地向前倾去！
青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几乎要冲过去！
千钧一发之际，沈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双手猛地撑住了软榻的边缘！沉重的撞击让她闷哼一声，身体剧烈摇晃，才勉强稳住没有直接砸在楚明凰身上。
她急促地喘息着，汗水濡湿了鬓角，几缕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。她撑在榻边的双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，微微颤抖。她就这样居高临下地、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探究目光，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楚明凰！
距离如此之近！近到能看清楚明凰眼睑下每一根纤长的睫毛，近到能感受到她每一次微弱呼吸时带出的、带着药味和清冽冷香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脸颊，近到能数清她苍白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！
那沉睡的面容，在如此近距离的凝视下，褪去了平日帝王的威严和距离感，只剩下一种惊心动魄的、易碎的脆弱。那毫无血色的唇，那紧闭的、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的双眸，那心口处刺目的纱布……都像一把把钝刀，切割着沈昭混乱的意识。
是她吗？
那个在血海尸山中，冰冷下令却唯独在意“她”感受的人？
那个在深夜烛光下，笨拙地为她梳头、指尖带着细微颤抖的人？
为什么……两种截然不同的影像，会同时出现在这个苍白沉寂的躯壳之上？
“是你吗……”一个破碎的、带着巨大迷茫和痛苦的单音节，从沈昭颤抖的唇间艰难地挤出。她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，那只手还在因为刚才的支撑和剧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。
她的指尖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迷茫，越过那刺目的纱布，极其缓慢地、颤抖地……探向楚明凰的脸颊！
她要触碰！她要确认！这冰冷的肌肤之下，是否藏着那个让她灵魂悸动、又让她恐惧迷茫的答案！
青鸾屏住了呼吸，心脏狂跳，几乎忘记了跳动！她看着沈昭颤抖的指尖，带着宿命般的轨迹，一点一点地逼近楚明凰苍白脆弱的脸颊！
就在那冰凉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楚明凰肌肤的刹那——
异变陡生！
一直沉睡如同冰雕的楚明凰，那覆盖在眼睑上、浓密如鸦羽的长睫，毫无征兆地、极其剧烈地……颤动起来！
不是之前那种微弱挣扎的悸动！
而是如同被狂风席卷的蝶翼，带着一种急迫的、想要挣脱黑暗束缚的剧烈震颤！
一下！两下！三下！
频率快得惊人！
紧接着！
楚明凰那只虚虚搭在身侧的右手，几根苍白修长的手指，猛地向内一蜷！如同抓住了某种无形的依靠！那力道之大，甚至让指关节都微微凸起！
而更让青鸾血液瞬间冻结的是——
楚明凰那毫无血色的、如同冰封花瓣般的唇……
在沈昭颤抖的指尖即将落下、在她剧烈颤动的睫毛之下……
极其轻微地、却又无比清晰地……
翕动了一下！
仿佛一个无声的呼唤，即将冲破那沉重的、隔绝生死的冰层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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