陋室的灯光昏黄依旧,将陈默伏案的身影拉长,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。他面前摊开着那本如同生命般沉重的账本——陈母一笔一划、用血泪记下的家庭财务史。纸页已经泛黄卷边,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娟秀却透着无力的字迹,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庭为了拯救一个生命而坠入的深渊。
陈默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冰冷的数字,试图从中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,以对抗孙莉在法庭上那句诛心的质疑——“债务是否全部用于夫妻共同生活?其单方记录的账本,真实性、合法性均无法确认!”
“XX年X月X日,收卖房款(陈默份额),100,000元。付市一院住院押金,80,000元。”
“XX年X月X日,借张磊,30,000元。付外购靶向药(XX替尼),28,500元。”
“XX年X月X日,借陈岚,50,000元(李明轩勉强同意)。付XX疗养院康复费,48,000元。”
“XX年X月X日,高利贷(张磊担保),100,000元。付肾穿刺及后续治疗费,95,000元。”
“……”
每一笔收入,都伴随着一笔或多笔更大额的支出,箭头直指同一个地方——杨雪的医疗费。陈母记得极其详细,时间、金额、用途、经手人(借条或收据持有人),甚至一些重要药品的名称和价格都记录在案。这本账本,是这个苦难家庭最原始、也最有力的财务凭证。
然而,陈默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。问题在于凭证!
账本上记录的支出,绝大部分后面都只标注了用途,只有少数几笔附有皱巴巴的医院收费票据复印件(陈母细心保存的)。更多的大额支出,如外购的昂贵自费药、一些特殊检查、后期康复费用等,只有购买记录或口头说明,缺乏正规的、盖有医院或药店公章的票据!尤其是那些高利贷借款,用途更是难以用票据直接证明!
孙莉的质疑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回响:“无法证明借款用途!真实性存疑!” 陈默感到一阵窒息。难道,就因为母亲当时心力交瘁,没能收集齐每一张发票,这些为了救杨雪而欠下的、压得全家喘不过气的血债,就可能不被法庭认可为夫妻共同债务?就可能要由他一个人扛下?!
一股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攫住了他。这太不公平了!他为了救她倾家荡产,到头来,连这债务的“合法性”都要被质疑?如果法庭真的采信了孙莉的狡辩…陈默不敢想下去,那将是比离婚本身更可怕的灭顶之灾!他会被那上百万的高利贷彻底压垮,永世不得翻身!
“默啊…” 陈母虚弱的声音从里间传来,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,“看…看得怎么样了?妈记的…清楚不?能…能帮上你不?”
陈默猛地回过神,才发现自己攥着账本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,指甲深深嵌进了泛黄的纸页里。他连忙松开手,深吸一口气,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,转身走到母亲床边。
“清楚!妈,您记得太清楚了!” 他挤出笑容,拿起账本翻到一页,“您看,连那年买的那个叫什么替尼的药,多少钱,都记得清清楚楚!帮了大忙了!”
陈母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一丝微弱的光,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账本粗糙的封面,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:“那就好…那就好…妈没用…别的帮不上你…就只能…记个帐…”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辛酸和自责,“都怨妈…当时…怎么就没想到…把那些票都收好…一张张贴起来…现在…害你为难了…”
“妈!您别这么说!” 陈默鼻子一酸,连忙握住母亲冰凉的手,“没有您这本账,咱们更说不清!您已经做得够好了!是儿子…是儿子没本事…” 巨大的愧疚感再次将他淹没。让重伤在床的老母亲还要为这些事自责,他心如刀绞。
“默啊…” 陈母反手紧紧抓住儿子的手,眼神异常认真,带着一种母性的坚韧,“别怕…真的别怕…妈虽然不懂那些法啊律的…但妈知道…人在做,天在看!咱们花的每一分钱…都是为了救她杨雪的命!这是天大的良心债!走到天边去…也赖不掉!”
她顿了顿,喘了口气,目光变得更加执着:“法官要是不信…妈…妈去跟他说!妈给他跪下磕头!妈把心掏出来给他看!妈这条老命…就是被杨伟推那一下害的!妈就是活证据!妈豁出这张老脸…也要给你讨个清白!给咱们家讨个公道!”
母亲的话语,如同滚烫的熔岩,瞬间融化了陈默心中那层因迷茫和恐惧而结成的坚冰!没有华丽的辞藻,没有深奥的道理,只有最朴素、最真挚、最不顾一切的母爱和信念!这力量,比任何法条都更强大!
“妈…” 陈默哽咽着,用力点头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“我信!我信您!咱们…一定讨得回公道!” 他不能垮!为了母亲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牺牲,他必须撑下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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