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建国夫妇如同丧家之犬般仓惶逃离后,病房里陷入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死寂。空气里还残留着伪善被戳穿后的硝烟味和杨建国恼羞成怒的汗味。陈母刚才爆发出的巨大悲愤耗尽了心力,此刻如同被抽掉了骨头,瘫软在椅子上,大口喘着粗气,浑浊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,只有胸口剧烈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。
小周看着陈母和陈岚,再看看病床上依旧毫无声息的陈默,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眼中怒火未熄,却又充满了无力感。他默默地将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,低声道:“岚姐,阿姨,你们…多保重。有什么需要,随时给我打电话。”他知道,此刻再多的安慰都苍白无力。他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陈默,带着满腔的悲愤和不平,悄然退出了病房。
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,以及陈母粗重疲惫的喘息。陈岚重新坐回弟弟床边的椅子上,背脊挺直,像一尊沉默的雕像。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刚才怒斥杨建国的冰冷和决绝似乎也随着敌人的逃离而暂时凝固、内敛。她只是静静地、一眨不眨地看着陈默那张苍白肿胀的脸,看着氧气面罩下微弱的雾气,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通过目光传递过去。
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粘稠地流淌。陈岚机械地履行着看护的职责——用棉签蘸水,极其小心地润湿弟弟干裂脱皮的嘴唇;用温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;调整一下输液管的位置…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,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沉重。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,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,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。陈母在疲惫和惊吓中,歪在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睡去,发出轻微的鼾声。
就在这时,死寂被一阵突兀、刺耳的手机震动声打破!
嗡嗡嗡——嗡嗡嗡——
声音来自陈岚口袋里那个屏幕碎裂、勉强支撑的备用旧手机。在寂静的病房里,这震动声显得格外清晰、刺耳,如同催命的鼓点!
陈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。她缓缓地、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才将手伸进口袋,掏出那个不断震动的旧手机。屏幕碎裂的纹路下,跳动的名字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——李明轩。
这个许久未曾主动联系的名字,此刻出现,只意味着一件事——阳阳!
陈岚的心脏猛地一缩!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!她几乎能猜到电话的内容!阳阳…她的儿子…她亏欠了太多太多的儿子!
她颤抖着手指,在震动声变得越来越急促、仿佛带着质问意味时,终于按下了接听键。她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,仿佛这样能隔绝掉病房里的一切声音,隔绝掉弟弟的昏迷和母亲的疲惫。
“喂…”她的声音干涩嘶哑,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虚弱和小心翼翼。
电话那头没有寒暄,没有问候,只有李明轩那冰冷、压抑着怒火、如同冰锥般直刺而来的质问:
“陈岚!你在哪?!阳阳奥数竞赛决赛!现在!就在礼堂颁奖!一等奖!所有人都在!老师、同学家长、获奖的孩子和父母…只有阳阳的位置是空的!只有他的妈妈没来!!”
李明轩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微微发颤,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,狠狠抽在陈岚的心上!
“我给你打过三个电话!发过五条信息!你人呢?!啊?!陈岚!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?!还有没有阳阳?!他盼了多久!准备了多久!就等着今天这一刻!等着你来看他领奖!你呢?!你又在哪里?!在你那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里吗?!”
冰冷而锋利的质问,如同无数把冰刀,瞬间将陈岚本就脆弱不堪的心凌迟!她仿佛能看到灯火辉煌的礼堂,看到台上捧着奖杯、脸上笑容却因妈妈缺席而黯淡的阳阳,看到周围人异样或同情的目光,看到李明轩那失望透顶的眼神…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!
“明轩…我…”陈岚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哀求,她紧紧捂住话筒,仿佛怕病床上的弟弟和母亲听到,身体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,“…对不起…对不起…陈默他…他摔伤了…很严重…脑震荡…颅内出血…在医院昏迷不醒…妈也…妈也快撑不住了…我…我实在走不开…求求你…帮我跟阳阳解释…我…”
“陈默!陈默!又是陈默!”李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彻底爆发的愤怒和难以言喻的疲惫,粗暴地打断了陈岚的解释和哀求,“陈岚!我受够了!我真的受够了!从杨雪生病开始,你的心里就只有你弟弟!只有你们陈家那个烂摊子!阳阳生病发烧你在哪?阳阳家长会你在哪?阳阳生日你在哪?现在他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时刻,你又在哪?!”
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彻底耗尽的冰冷和决绝:
“好!你在医院!你走不开!你有你的理由!你永远都有理由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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