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左腿那微乎其微的自主抬动,如同在陈岚冰封绝望的心湖上投下了一颗滚烫的陨石,激起的不是涟漪,而是足以掀翻一切的惊涛骇浪。她死死捂住嘴,身体因剧烈的无声抽噎而颤抖,泪水汹涌地冲刷着脸颊,砸在冰冷的地面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狂喜、酸楚、委屈、希望…无数种情绪在胸腔里炸开,让她几乎窒息。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弟弟那条腿,生怕那微弱的动静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觉。
时间在死寂的病房里粘稠地流淌。陈默依旧在药物的作用下沉睡着,眉头紧锁,对刚刚在自己身体里发生的微小“奇迹”一无所知。那条左腿在最初两次几乎难以察觉的抬动后,又恢复了沉重与安静,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。
不知过了多久,陈岚的眼泪才渐渐止住,只留下脸颊上冰凉的泪痕和胸腔里依旧擂鼓般的心跳。她小心翼翼地松开捂住嘴的手,指尖冰凉。她挪动僵硬的身体,凑得更近,屏住呼吸,将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弟弟的左腿上。她甚至不敢眨眼。
终于,在她几乎要放弃、怀疑自己真的只是精神高度紧张下产生的错觉时,那条沉寂的腿,在薄被下,又极其极其缓慢地、幅度微小到几乎无法测量的,向上拱了一下!这一次,伴随着腿部肌肉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几乎感受不到的紧绷感!
是真的!不是幻觉!不是痉挛!
陈岚猛地闭上眼,滚烫的泪水再次涌出,但这一次,是纯粹的、带着劫后余生般狂喜的泪水。她颤抖着伸出手,隔着被子,极其轻柔地覆在弟弟的左膝上。那冰冷的、缺乏生机的触感下,似乎真的蕴藏着一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、不肯熄灭的火种!
她轻轻抚摸着,一遍又一遍,无声地用指尖传递着姐姐的激动与祈祷。直到窗外天色开始泛白,她才在极度的疲惫和巨大的喜悦中,靠在弟弟的床边,沉沉睡去,嘴角还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弧度。
清晨,市人民医院康复科训练室。
冰冷的器械在晨光中泛着金属光泽。陈默被陈母和陈岚小心地安置在训练床上,准备开始新一天的“酷刑”。他脸色依旧苍白,眼神空洞,带着宿夜未消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感。昨夜的“奇迹”发生在他沉睡时,并未给他的意识带来任何冲击。
康复师小刘依旧精神饱满,动作麻利地帮陈默固定好腿部支架,连接上肌电生物反馈仪的贴片。“默哥,早!今天感觉怎么样?咱们继续加油!”
陈默没有回答,只是闭上了眼睛,准备迎接熟悉的剧痛。陈母站在一旁,忧心忡忡。陈岚则紧盯着仪器屏幕,又紧张又期待。
训练开始。小刘握住陈默的右腿,引导他进行对抗屈伸。“用力!对抗我!感觉那股劲儿!” 熟悉的撕裂般的疼痛瞬间席卷了陈默的神经,他猛地咬紧牙关,毛巾塞入口中,额角青筋暴起,汗水迅速渗出。
肌电反馈仪的屏幕上,代表右腿股四头肌活动的绿色曲线开始出现熟悉的、微弱的波动。
就在这时,陈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。她心不在焉地掏出来一看,屏幕上跳动着“杨雪”两个字!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冲散了心头的喜悦,让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。
她看了一眼正在痛苦挣扎的弟弟和忧心如焚的母亲,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立刻挂断的冲动,对小刘和陈母低声说了句:“妈,小刘,我出去接个电话。” 说完,她快步走出康复室,来到相对安静的走廊尽头,才按下接听键,声音冷得像冰:“什么事?”
电话那头传来杨雪刻意拔高、带着虚伪热情和明显不耐烦的声音:“哎哟,岚姐!是我呀!陈默这两天怎么样啦?该做康复了吧?我听说那康复可贵了!一天得好几百吧?啧啧,这钱跟流水似的…”
陈岚强忍着挂电话的冲动,冷冷道:“有话直说。”
“啧,岚姐你这态度…行吧行吧,”杨雪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,透着一股刻薄,“我就是想问问,我上次跟陈默提的那事儿,他考虑得怎么样了?那笔钱,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转过来?我哥那边等着救急呢!婚期都定下了,女方家那边彩礼催得紧!”
“钱?”陈岚简直要被她的无耻气笑了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,“杨雪!我弟弟现在瘫在床上!为了救你欠了一屁股债!你自己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?!你还有脸来要钱?还是给你哥凑彩礼?!你良心被狗吃了吗?!”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刺耳,引来远处护士站几个护士诧异的侧目。
“陈岚!你嘴巴放干净点!”杨雪的声音也尖利起来,带着被戳破伪装的恼羞成怒,“我哥结婚是天大的事!他陈默是我老公,帮衬我娘家不是天经地义吗?再说了,他瘫了怪谁?怪他自己命不好!跟我有什么关系?谁让他当初逞能去管闲事?!那点医药费,就当是你们陈家积德行善了!少拿这个说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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