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催缴通知如同淬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陈岚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。医院收费处那公事公办、毫无人情味的通知,在风雨交加的午后,显得格外刺耳和残酷。两万元!像一个巨大的、冰冷的铁砧,悬在弟弟陈默的生命线上,随时可能砸落下来,斩断那本就微弱的生机。
“喂?喂?听到没有?五点前!否则只能停药了!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催促。
陈岚握着手机,指尖冰凉刺骨,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。她张了张嘴,喉咙里却像被砂纸堵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眼前阵阵发黑,窗外的瓢泼大雨仿佛都变成了猩红的血色,将她彻底淹没。医药费!这个她一直刻意回避、却始终如影随形的巨大阴影,在她刚刚失去儿子、弟弟重伤垂危、唯一的盟友张磊又冒险出征的关键时刻,终于露出了最狰狞的獠牙!
李家那点象征性的“补偿金”连塞牙缝都不够!杨雪的钱?那沾着屈辱和恶毒的钱,她死也不会用!张磊抵押厂子借来的四十万?早已填进了之前杨雪那无底洞般的医药费和杨家吸血鬼般的勒索里!为了救杨雪,弟弟卖掉了父母攒下的婚房份额;为了还债,他接高危工作累到吐血;如今为了治杨家人打出来的伤,却连药都要停了?!这荒谬绝伦的现实,像一把钝刀,反复切割着陈岚早已麻木的神经。
“喂?再不说话我挂了啊!五点前!记住了!”电话被无情地挂断,只剩下冰冷的忙音。
陈岚的身体晃了晃,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。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,“啪”地一声掉在地上,屏幕碎裂的纹路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。绝望,像冰冷的潮水,从四面八方涌来,将她彻底淹没。她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、脸色灰败的弟弟,再看看蜷缩在陪护床上、在噩梦中也不安呓语的母亲…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。
难道…真的没有活路了吗?难道她和弟弟,注定要被杨家和这操蛋的命运彻底碾碎?!
“岚…岚岚?”陈母不知何时醒了过来,挣扎着坐起身,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担忧。她虽然听不清电话内容,但女儿那瞬间惨白如纸、摇摇欲坠的样子,让她感到了灭顶的灾难。“怎么了…是不是…是不是医院要钱?要…要多少?”
陈岚看着母亲那充满恐惧和依赖的眼神,心如刀绞。她不能倒下!绝对不能!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站直身体,走到母亲床边,握住母亲冰冷枯瘦的手,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妈,没事…一点小钱…我能解决…你别担心…看着默默就好…”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,连她自己都不信。
“解决?怎么解决?”老周沙哑的声音响起,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无力,“岚丫头,别硬撑了…两万块…不是小数啊…” 他显然也听到了电话内容。
陈岚没有回答。她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模糊的雨幕,张磊一瘸一拐冲入风雨中的背影仿佛还在眼前。他去找徐丽了…那是他们反击的唯一希望…可远水解不了近渴!弟弟的药不能停!五点前!她只有不到四个小时!
目光,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那个掉在地上的、屏幕碎裂的包上。那几张杨雪“施舍”的、沾着屈辱的红色钞票…像烧红的烙铁,烫着她的眼睛。
用?
还是不用?
用,就是向杨雪的侮辱低头,就是玷污了弟弟和自己最后的尊严!
不用?弟弟就要停药!就要承受更大的痛苦甚至…生命危险!
尊严和弟弟的命,孰轻孰重?
陈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内心进行着惨烈的天人交战。最终,弟弟那张惨白痛苦的脸庞,母亲那双充满恐惧和依赖的眼睛,彻底压垮了她心中那点可怜的尊严。
她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弯下腰,捡起了那个破旧的包,也捡起了那几张散落在包旁边的、刺眼的红色钞票。每一张都像有千斤重,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杨雪那令人作呕的香水味和刻薄的嘴脸。她死死地攥着那几张钞票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带来尖锐的疼痛。
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却被她死死忍住。她不能哭!至少在母亲和外人面前不能!
她转过身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。她走到老周面前,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:“周老师…麻烦您…帮我照看一下默默和我妈…我…我去缴费。”
老周看着陈岚手中那几张刺眼的钞票,再看看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一种被逼至绝境的麻木,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悯。他沉重地点了点头,什么也没说。
陈岚将钱攥在手心,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,一步一步,如同走向刑场般,走出了病房。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尊严上,留下血淋淋的印记。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雨天的潮气,让她胃里翻江倒海。缴费窗口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,她麻木地站在队尾,低着头,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。她能感觉到手中那几张钞票的温度,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她的皮肤,灼烧着她的灵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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