腰部的剧痛如同附骨之疽,日夜不休地折磨着陈默。每一次翻身,每一次尝试坐起,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淋漓的冷汗。陈母熬的药汤散发着苦涩的气味,热敷的毛巾换了一次又一次,效果却微乎其微。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,焦躁,无力,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,而高利贷的利息,却在时间的流逝中疯狂滋长。
疤脸强的电话,如同索命的符咒,在陈默几乎无法动弹的第三天,准时响起。
刺耳的铃声在狭小安静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突兀。陈默看着屏幕上那个没有备注却早已刻入骨髓的号码,心脏猛地一沉。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接电话,腰部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,额角瞬间渗出冷汗。
陈母见状,连忙拿起电话,手微微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,还小心地打开了免提。
“喂?陈老弟?”疤脸强那油滑中带着阴冷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,“休息得挺舒服啊?几天没动静了?利息…可不等你啊!”
陈默咬着牙,忍着剧痛,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:“强哥…我…腰摔伤了…暂时动不了…缓几天…利息…我一定…”
“缓几天?”疤脸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嗤笑一声打断了他,声音陡然变得阴狠,“陈默!你他妈当我这是慈善机构呢?!规矩就是规矩!日息一分!一天都不能拖!今天!马上!把利息给我送过来!否则…”他拖长了语调,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。
“强哥…我现在真的…”陈默的声音带上了恳求,巨大的压力和身体的剧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“少他妈废话!”疤脸强厉声喝道,“老子没工夫听你哭穷!今天看不到钱,后果你自己掂量!别以为躺床上就能当老赖!我有的是办法让你‘动’起来!”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,只剩下冰冷的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。
那冰冷的忙音,像一条毒蛇,缠绕上陈默的脖颈,越收越紧。他靠在床头,脸色灰败,冷汗顺着鬓角滑落。疤脸强的威胁绝非虚言。他见过那些还不上钱的人的下场。断手断脚?抓走杨雪或者母亲?这些念头像冰冷的毒刺,狠狠扎进他恐惧的神经。
“默默…怎么办啊…”陈母拿着手机,老泪纵横,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助,“那些人…那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…”
陈默闭上眼,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。腰部的剧痛在恐惧的催化下更加尖锐。他不能动,动一下都痛彻心扉。可不动…等待他和家人的,将是更可怕的深渊。
就在这时,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。是一条新的招工信息,来自那个油腻的中介小王。
“矿下急缺人手!日结七百!当天结算!有意速联!”
七百!
这个数字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陈默眼前的绝望黑暗!日结七百!比化工厂高出两百!只要干一天,就能堵上疤脸强今天的利息窟窿!
矿下…
这两个字,如同带着血色的烙印。黑暗,潮湿,塌方,瓦斯…致命的危险如同实质的阴影,瞬间笼罩下来。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,下去无异于送死!
去,可能是死。
不去,疤脸强的手段,生不如死。
陈默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条信息,眼底深处翻涌着剧烈的挣扎。腰部的剧痛清晰地提醒着他身体的极限。他仿佛能看到矿道深处那令人窒息的黑暗,能感受到岩石随时可能崩落的死亡威胁…
最终,疤脸强那阴冷的声音和母亲恐惧的泪水,压倒了所有对死亡的恐惧。他眼底的挣扎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。
他猛地睁开眼,眼神锐利得吓人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。他无视腰部的剧痛,咬着牙,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一撑床板!
“呃啊…”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,身体因为用力而剧烈地颤抖起来,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。但他硬是凭着这股狠劲,坐了起来!
“默默!你干什么?!你不要命了?!”陈母吓得魂飞魄散,扑过来想要按住他。
“妈…让开!”陈默的声音嘶哑而急促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他一把推开母亲的手(力道之大让陈母踉跄了一下),忍着眼前阵阵发黑和腰部的尖锐刺痛,双脚摸索着踩到冰冷的地面。
每挪动一寸,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。他佝偻着腰,扶着墙壁,一步,一步,极其艰难地挪向门口。每一步,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身体不堪重负的颤抖。
“默默!不行啊!你的腰…你会瘫的!妈求你了!”陈母哭喊着,试图再次阻拦。
陈默没有回头,也没有停下。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,眼中只剩下那七百块救命钱。他颤抖着伸出手,够到了门把手,用力拉开。
门外,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冰冷的空气。
他扶着门框,喘息着,回头看了一眼哭倒在地的母亲,又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漠然刷着手机的杨雪。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,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。
然后,他咬紧牙关,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伤腿,一步一步,如同走向刑场般,挪出了这个暂时能称之为“家”的囚笼,再次投身于那能吞噬血肉、却也暂时能换取喘息之机的,无底深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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