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冰冷的、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愤怒。那翻腾的岩浆熄灭了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、死寂的灰烬。他扯了扯嘴角，想笑，却只发出嗬嗬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。眼神里那最后一丝属于活人的光亮，在杨雪那句“你自己愿意的”中，彻底湮灭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荒芜和一种心死成灰的冰冷。
他看着杨雪，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。所有的付出，所有的牺牲，所有的痛苦…原来在她眼里，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“你自己愿意的”。那沉重的“担当”，那用血汗和尊严筑起的堤坝，在这一刻，轰然倒塌。
他不再看她。只是借着母亲瘦弱却坚定的支撑，慢慢地、极其缓慢地、忍着钻心的剧痛，站直了身体。后背的骨头仿佛在哀鸣，腰部的伤处像被烙铁烫着，但他站直了。
他转过身，不再看杨雪一眼，也忽略了母亲担忧含泪的目光。他扶着墙壁，一步一步，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伤腿，极其艰难地、沉默地，挪向那个狭小的卫生间。
门被关上。隔绝了外面的一切，也隔绝了他自己。
卫生间里没有开灯。陈默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，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。黑暗中，他缓缓抬起手，捂住了自己的脸。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汹涌而出，无声地流淌，滚烫地灼烧着掌心冰冷的皮肤。
外面，隐约传来杨雪压抑的、带着委屈和不满的啜泣声，还有陈母低低的、徒劳的安抚。
陈默在黑暗中，无声地笑了。笑得肩膀都在颤抖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原来，所有的路，都是他自己选的。所有的罪，都是他活该受的。
那道名为“杨雪”的心墙，在这一刻，轰然倒塌，化作一片冰冷的废墟。废墟之下，埋葬着他曾以为值得付出一切的爱情，和他仅存的一点，名为“家”的微末幻想。剩下的，只有无边无际的荒芜，和身体深处那持续不断的、尖锐的剧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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