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京城的屋脊之上，仿佛要将这座繁华的都城压得喘不过气来。钱掌柜阴沉着脸，站在自家书局的门口，手中紧紧捏着一本粗制滥造的《卖油郎》盗版章册。他的指尖用力，几乎要将那薄薄的桑皮纸戳穿，眼中满是嫉妒与不甘。这三日来，他眼睁睁地看着锦云书局门前车水马龙，人来人往，热闹非凡，而自家书局却冷冷清清，门可罗雀，心中的愤懑终于按捺不住，如火山般爆发。
此刻，两个小厮正扛着一块写有“三钱一章”的木牌，在街头招摇过市。那牌面还沾着昨夜浆糊未干的痕迹，在黯淡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“都来看啊！”钱掌柜扯着嗓子大声吆喝，原本整齐的棉袍领口处，狐裘毛领此刻歪到了一边，显得狼狈不堪，“正版一两太贵，咱这三钱一章，字儿清楚墨儿香！”然而，几个路过的小厮好奇地探头探脑，刚拿起书，便被一股刺鼻的味道呛得咳嗽不止。那劣质烟墨的味道，混合着纸张发霉的气味，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。
与此同时，锦云书局内，苏锦璃正神色专注地用镊子夹起盗版书的纸页，对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轻轻晃了晃。只见纸面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草屑，墨色就像被水肆意洇过一般，模糊不清，“花魁”二字更是糊成了一团黑影，根本无法辨认。看着这不堪入目的盗版书，她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，那笑声清脆响亮，惊得正在全神贯注算账的江砚手猛地一抖，算盘珠子顿时哗啦啦滚了半桌。
“夫人笑什么？”江砚赶忙推了推眼镜，镜片上还残留着今早查账时不小心沾上的墨点。
“笑钱掌柜黔驴技穷。”苏锦璃将手中的盗版书重重地拍在桌上，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泛起一圈圈波纹，“去，把作者们都叫来，在后院摆开八仙桌，今晚我们吃火锅开会。”
随着暮色如纱般漫过书局的飞檐，作者们纷纷围坐在铜火锅旁，一边搓着手取暖，一边等待着会议的开始。络腮胡汉子吸溜着鼻涕，目光盯着铜锅里翻滚的羊肉卷，那羊肉卷在滚烫的沸水中上下翻腾，如同欢快跳跃的精灵。
“苏小姐，钱掌柜那盗版书跟草纸似的，咱不跟他一般见识...”络腮胡汉子瓮声瓮气地说道。
“不行。”苏锦璃夹起一片冻豆腐，轻轻在调料碗里滚了一圈，让其充分裹满香浓的酱料，“坏了规矩，以后谁都能来踩一脚。”说着，她放下筷子，用沾着芝麻酱的手指拿起粉笔，在黑板上画起圈来，粉笔灰簌簌地落在青石板上，“从明天起，每章结尾留个谜题，答对了才能买下一章。”
“谜...谜题？我这粗人哪会设谜！”络腮胡汉子一听，手中的筷子“当啷”一声掉进锅里，满脸的惊慌与无奈。
“就问你写的花魁绣鞋啥颜色。”苏锦璃说着，把狼毫笔塞进他手里，笔杆上还刻着“江砚专用”的小字，“现在就写，写完让江砚润色。”
江砚此时正忙着给众人分酒杯，听到这话，不禁挑眉，略带调侃地说道：“夫人，我这账房先生还要兼职谜题官？”
“嗯哼。”苏锦璃调皮地应了一声，随后挖了一勺麻酱，轻轻涂在江砚手背上，“答对题的半价，答错的原价。赚了钱给你买新算盘。”
作者们听了，顿时哄笑起来。络腮胡汉子红着脸，在宣纸上涂画起来。窗外，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细的雪花，宛如天女洒下的花瓣，纷纷扬扬。书局后院的腊梅开得正盛，那幽幽的暗香，与火锅散发的腾腾热气交织在一起，将这寒冷的冬夜烘得暖融融的，充满了温馨与惬意。
次日清晨，雪粒如沙般打在书局的门板上，发出沙沙的声响，仿佛在演奏着一首独特的晨曲。苏锦璃早早地推开窗户，只见书局门前的长队竟比前日还要长三倍有余。那些穿着貂裘的夫人和打补丁的货郎，手中都捧着盗版书，正对着最后一页抓耳挠腮，满脸的困惑。
络腮胡汉子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，手中扬着新写的章节，他的胡子上挂着晶莹的冰晶，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。他扯着嗓子喊道：“都听好了！正版第二章在此——想知道花魁绣鞋啥颜色？先买正版，答对谜题才能看！”
“啥谜题？”络腮胡汉子的婆娘在人群里大声喊道。
“听大声！”江砚身着常服，从容地走上台，手中拿着一张宣纸，“昨日章节里，卖油郎给花魁送油时，扁担上挂着什么？”
此言一出，人群顿时炸开了锅。那些买了盗版书的人面面相觑，一脸茫然，因为那粗制滥造的盗版书上压根没写扁担上挂了什么。络腮胡汉子见状，得意地晃着手中的稿纸，大声说道：“盗版书上没有吧？想知道？来买正版！一两银子一章，答对题半价！”
钱掌柜躲在街角的茶肆里，看着自家书局冷清得连老鼠都能在里面肆意奔跑，气得脸色铁青。他狠狠地将手中的盗版书揉成一团，恶狠狠地塞进炭盆里。火苗“腾”地一下窜起来，瞬间将“花魁”二字烧成了灰烬。他身旁的账房先生小声嘀咕道：“掌柜的，咱这三钱一本都没人买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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