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座上,当朝宰相苏宏业捋着三绺长须,目光从手中的茶盏上抬起来,淡淡扫了女儿一眼。他的眼神依旧是惯常的疏离,仿佛眼前这个女儿只是相府中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,唯有那微不可察的挑眉,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。
下首的梨花木椅上,柳氏早已笑盈盈地起身。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的蹙金绣褙子,头上珠翠环绕,衬得面色红润,一副慈和继母的模样。见苏锦璃出来,她连忙款步迎上前,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:「我的儿,可算醒了,快让娘看看,是不是昨夜没睡好?瞧这脸色,白得让人心疼。」
说着,她便伸出戴着赤金护甲的手,想去拉苏锦璃的手腕,指尖尚未触到,苏锦璃却已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,语气平淡无波:「有劳继母挂心,女儿只是起得急了些,并无不适。」
柳氏的手僵在半空,精心维持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。眼前的苏锦璃,似乎有些不一样了。往日里,这丫头见了她总是怯生生的,恨不得低到尘埃里去,何曾有过这般冷淡疏离的模样?但她很快收敛了神色,依旧满面温柔:「没事就好,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,来,先给你父亲行个礼,让老爷也瞧瞧咱们锦璃的好模样。」
苏锦璃依言上前,对着苏宏业福了一礼,声音清亮,却无半分亲昵:「女儿苏锦璃,给父亲请安。」
苏宏业「嗯」了一声,算是应答,目光却又落回了手中的茶盏,仿佛对亲生女儿的及笄礼并无多少兴致。
柳氏见状,连忙打起精神,对着满堂宾客笑道:「各位亲友今日光临小女及笄宴,真是让相府蓬荜生辉。说起来,倒是有件喜事想与老爷和锦璃,以及各位亲友商量。」
她顿了顿,故作神秘地环视一周,声音里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得意:「我前些日子特意请了白云观的道长给锦璃算了一卦,道长说她与京中王伯爵府的二郎,乃是天定的良缘,八字合得不能再合了。这不,王家那边也托了媒人过来,有意与我苏府结亲。今日趁着各位都在,不如就把这门亲事给定了,也算了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一桩心事。」
「王二郎?」
「是那个流连烟花柳巷的王二郎?」
「听说他上个月还在赌坊输红了眼,把祖上传下来的玉扳指都当了……」
柳氏话音刚落,厅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。王二郎的名声在京城贵胄圈里早已臭名昭着,斗鸡走狗、宿柳眠花是家常便饭,更兼好赌成性,欠了一屁股烂账。柳氏居然想把相府嫡女嫁过去?这不是把好好的姑娘往火坑里推吗?
苏宏业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还是抿了抿唇,将话咽了回去。他这个继室,手段一向圆滑,只是没想到,竟会荒唐到如此地步。
柳氏见丈夫没有立刻反对,只当他默许了,胆子更壮了些。她转过身,再次握住苏锦璃的手,这一次苏锦璃没有避开,只是那眼神冷得像冰,让她指尖微微一颤。
「锦璃啊,」柳氏的声音放得更柔,眼眶也适时地红了,「娘知道你心里可能有些疙瘩,觉得王郎年轻爱玩了些。可男人嘛,哪个不是这样?成了家,有了媳妇管着,自然就收心了。你想想,你嫁过去就是伯爵府的大少夫人,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,出门有体面,将来生了儿子,更是一辈子的依靠。这比在相府里……」她顿了顿,似是无意地叹了口气,「强太多了。娘说这些,都是为你好啊。」
又是「为你好」!
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苏锦璃的耳膜。上辈子,她就是被这三个字哄骗,一步步走进了地狱。眼前这张慈和的面孔下,藏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?用她的婚事去攀附王家,用她的嫁妆去填王家的窟窿,甚至可能早就与王家勾结,拿了人家的好处!
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,苏锦璃猛地抽出自己的手,力道之大让柳氏一个趔趄,险些栽倒在地。
「为我好?」苏锦璃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,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前厅,「继母是觉得,把我嫁给一个欠了一屁股赌债、连自家祖坟前的石狮子都快输出去的纨绔子弟,是为我好?」
「轰」的一声,满厅哗然!
所有人都惊呆了。谁也没想到,一向沉默寡言的相府嫡女,居然会在自己的及笄宴上,当着满堂宾客的面,如此不给继母留情面,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来!
柳氏的脸色「唰」地一下变得惨白,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,嘴唇哆嗦着:「锦璃!你……你胡说八道什么!王郎他……他只是年轻气盛,偶尔玩玩罢了,怎么会……」
「我胡说?」苏锦璃往前一步,眼神锐利如刀,直刺柳氏的心底,「那敢问继母,三日前,王二郎是否在城南「聚福楼」赌坊欠下三千两白银的赌债,被赌坊的人堵在门口,差点被打断腿?这事,可是真的?」
她一边说,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叠用桑皮纸包着的东西,扬了扬。那纸包虽小,在众人眼中却如同千钧重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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