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张学长!”林野猛地站起来,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,但异常清晰,“数据是我观测、计算、反复核对的!原始记录、平差过程都在这里!仪器状态我们全程监控,并在计算中做了已知误差修正!这2.7毫米的系统性负偏差,绝不是测量误差!它就是轨道本身的问题!关乎实训安全!”
仓库里一片死寂。王海等人都惊呆了,没想到平时沉默的林野会如此激烈地反驳张明。
张明脸上的从容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。他盯着林野,眼神锐利得像刀子。“学弟,火气不小啊?技术讨论,要讲证据,更要讲……态度。”他刻意加重了“态度”两个字,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。“你说不是误差,有权威机构的检定报告吗?你说仪器没问题,有计量院的合格证吗?都没有吧?就凭你们几个学生,一台旧机器,测出点偏差,就敢断言是轨道问题?你知道维修评估要花多少钱吗?要耽误多少实训课程吗?责任,你担得起吗?”
句句诛心!将技术问题巧妙地偷换成了责任和资源问题!更用“学生”、“旧机器”彻底否定了测绘社数据的权威性!
张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!“够了!”他脸色铁青,胸口剧烈起伏,“张明!数据是我让核对的!问题是我确认的!责任,我来担!我现在就去找刘科长!”他拿起那份初步分析报告,就要往外走。
“张工!”张明拦住了他,语气忽然放缓,甚至带上了一丝“恳切”,“您别激动。我不是不相信您。只是……这事关重大,光凭这份报告,恐怕很难说服上面。刘科长也很难做。”他压低声音,凑近张工,“您想想,这条实习线,去年刚做过例行保养,报告还是……段长亲自签批的‘状态良好’。您现在突然报出这么大的安全隐患,这不是……打段长的脸吗?段长年底就要升集团副总了,这个节骨眼上……”
张工的身体猛地僵住了!他拿着报告的手停在半空,微微颤抖。段长……张明的父亲!那张签批了“状态良好”的报告!
张明看着张工骤变的脸色,知道击中了要害。他声音压得更低,如同魔鬼的低语:“张工,我知道您技术过硬,责任心强。但有些事……得分轻重。2.7毫米,在低速实训线上,影响能有多大?也许就是数据处理的微小偏差呢?或者,是上次保养后的一点自然沉降?报上去,劳师动众,对谁都没好处。不如……咱们把这份报告数据再‘优化’一下?让它在合理误差范围内?这样,实训安全无虞,上面也好看,社里也算完成了任务。皆大欢喜,不是吗?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精致的签字笔,轻轻放在了那份报告上。
“优化”?林野如遭雷击!他瞬间明白了!这根本不是技术问题!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数据篡改!为了维护某些人的面子(段长签批的报告)和前途(段长升迁),为了所谓的“大局”(不惹麻烦),就要把真实存在的安全隐患抹杀掉!用虚假的数据粉饰太平!而他们这些辛辛苦苦、在烈日下用汗水甚至健康换来的精准数据,就要被当作牺牲品,被“优化”成谎言!
他看着张工。那个在他心中如同“技术之神”、代表着“精度”和“责任”的男人,此刻脸色惨白,眼神剧烈地挣扎着。愤怒、屈辱、无奈、恐惧……复杂的情绪在他脸上交织。他握着报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林野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。他看到了张工眼中的动摇!在权力的重压、现实的残酷和女儿周雯那双纯净眼睛的注视(无形的道德拷问)之间,那道曾经照亮林野的“白月光”,正在剧烈地摇晃,濒临熄灭!
“张工!不能改!”林野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嘶哑,“那是安全隐患!万一……万一真出事呢?!我们测的数据是真的!”他指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字,仿佛那是最后的防线。
张明冷冷地扫了林野一眼,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碍事的蝼蚁。他没有理会林野,只是盯着张工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:“张工,您是明白人。社里那点经费……下学期的设备维护,还有您外聘指导的续约……刘科长说了,都得看这次任务的‘完成情况’。还有,您女儿小雯……快高考了吧?想考个好大学,不容易啊。”
最后这句话,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张工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。他眼中最后那点挣扎的光芒,彻底熄灭了。他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低下了头,避开了林野绝望的目光。他伸出那只因常年操作仪器而布满老茧的手,颤抖着,拿起了张明放在报告上的那支笔。
笔尖,悬停在“实测超高平均值:72.3mm”那个数字上方。仓库顶灯的光线,在笔尖上反射出一点冰冷刺目的寒光。
林野杵在测绘社仓库中央,双脚像被钉死,目光直直锁住周雯悬着笔的手,周遭的一切都被按下慢放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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