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起惊叹连连:"禹王竟有如此神妙之术,如若今日能复原此系统,天下水患岂非可尽除?"
李明衍摇头:"理想虽美,却难实现。且不说工程浩大,单是各国纷争,便难协调。况且此图所绘,乃千年前地貌,如今地势已有变化,河道多有改迁。"
随着深入研究,李明衍的表情逐渐从震惊变为困惑,最后甚至流露出一丝忧虑。他反复比对九州水脉图与目前的水围系统设计,越看越觉心惊。
魏般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:"明衍兄有何发现?"
李明衍犹豫片刻,指向地图上一处关键节点:"此处是大梁周围水系,按禹王设计,应当是'疏而不滞,通而不暴',水道当保持畅通,使水势平缓流转,无淤积之患。"
"然实际情况却是..."魏般随着李明衍的手指看去,下意识接上话头,"水流受阻,日渐积压。"
"正是。"李明衍点头,"这便是当前工程面临的最大挑战。"
他没有继续说下去,但他的目光落在魏般苦心经营的底筹图纸上,内心掀起惊涛骇浪,恐怕信陵君的完美设计中,存在一个致命缺陷,而魏般和张耳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。
魏般一时沉默,目光在卷轴和李明衍之间游移,似乎在寻找某种确认:"明衍兄,是否有巨大的难处?"
李明衍没有立即回答,目光落在旁边几卷尚未细读的卷轴上:"尚需进一步研究,言之过早恐有偏颇。"
魏般点点头,脸上闪过一丝释然和感激:"明衍兄慎重为妙。我先行离去,你可继续研究。"
待魏般离去,阿漓轻声问道:"你是否已有发现,却不忍明言?"
李明衍叹息一声,将目光转向窗外的月色:"有些真相,知道容易,说出却难。"
···
深夜,众人皆已入睡,只剩李明衍一人在灯下翻阅卷轴。油灯摇曳,投下细长的影子,宛如时光的手指划过古老的智慧。突然,他的指尖停在一段特别的批注上,字迹与主文不同,明显是后人所加。细看之下,笔锋遒劲有力,沉稳而坚决:
"禹王九州水脉,天下一体,吾以一国之私,阻此大道,恐贻祸后世。然国存而后民生可议,今日之计,唯有暂违禹训,筑我水防,保我大梁,然吾心实不能安。"
紧随其后的,是一段更为私密的感悟:
"吾今已知天命将至,此生恐无缘见魏国复兴之日,吾冒此大险,不知是对是错。苍天庇佑,吾愿以吾之寿命,换底筹之成。吾可速死,然魏不可亡。唯愿后人智者,能明吾心,择机恢复禹道,救我魏土于水火。"
批注落款为"无忌书于龟台之上",竟是信陵君亲笔所写,字字沉重,仿佛倾注了信陵君毕生心血。
李明衍如遭雷击,心中震动不已,他终于明白了信陵君的深意——他完全知晓禹工遗迹的指向,也理解九州水脉的重要性,但在国家存亡的紧要关头,他不得不做出艰难选择,以短期的水利扭曲换取国家生存的可能。他清楚这种设计的缺陷与风险,却别无选择。
这般抉择,何其痛苦!李明衍想象着信陵君在龟台之上,面对天下大势,做出这般违背水道却必须为之的决定,心中不禁涌起深深的敬意与同情。
但这也确认了一个足以令人胆寒的真相:信陵君的底筹设计不仅存在技术缺陷,更是从根本上违背了禹王的水利理念。按照九州水脉图的玄妙布局,大梁周围本应是"水落有势,泄而不壅"之地,如同人体经脉中的要穴,负责疏导上游洪涝。而底筹工程却将其改造为"蓄而不壅"的巨型水囊,一旦水量积聚过甚,城基必受其害。
李明衍拂去额头的汗珠,手指在图纸上勾画着复杂的水道系统。最为棘手的是,整个底筹仅有一处主闸与三处副闸,若遇大水,泄流能力远远不足。他的心跳不断加速,手中的竹简几乎握不住——这个设计,若遇百年一遇的洪水,或是敌军集中攻击闸门,必将酿成巨祸。
"难怪信陵君将禹工遗迹清空,又将卷轴深藏,"李明衍喃喃自语,"他心中有愧,却又别无选择。昔年窃符救赵时尚且背负欺君之名,更何况此等违背水道之举?"
李明衍将残烛挪近,取出随身携带的算简,开始一系列复杂的计算。流量、水压、地形坡度、土质承重...他将水文各要素逐一量化,推演出不同情境下的水势变化。"禹王之道在于疏导,信陵君之意在于蓄守,如何调和二者..."他反复自语。
"不能完全改变底筹核心,但或许可以..."
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,铺开一张新的羊皮纸,迅速勾画起来。他的设计思路是:在不改变底筹主体的前提下,增设一系列隐蔽的辅助疏水道,形成"暗渠九道",每道暗渠都隐藏在不同位置,平时封闭,危急时可打开,分散水压。
更为精妙的是,他在每个暗渠入口处都设计了特殊的水阀机关,唯有按特定顺序操作,才能正确打开。这九道暗渠汇聚到一个核心节点——阵眼,而阵眼的位置则隐藏在看似平常的石碑下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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