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昌西郊,灞水之畔,春寒料峭,河风如刀,卷起地上的残雪碎冰,抽打在人的脸上,带来刺骨的寒意。
这里是临时设下的交割场地,四周空旷,寒风呼啸,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,发出清脆的声响,仿佛在诉说着这紧张的气氛。
孙乾身着单薄的使者袍服,站在寒风中,身体微微颤抖,他的脸色苍白,嘴唇有些发青,但他的目光却坚定地望着前方。
在他身后,是寥寥数名随从,他们同样衣着单薄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
不远处,停着几辆简陋的马车,这是准备接人的交通工具,看上去异常单薄,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们吹倒。
与孙乾一方的寒酸相比,对面的曹军阵列则显得异常森严。
甲胄鲜明,刀戟如林,每一个曹军士卒都站得笔直,沉默中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。
在阵列的正中央,并没有曹操和夏侯辰的身影,代替他进行交割的官员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,身旁站着一位曹军将领,手中捧着一卷代表南郡、南阳郡土地权属的正式文书。
突然,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,打破了这片寂静。
孙乾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,只见两个高大的身影在曹军士卒的“护送”下,踉跄地走出军阵。那是张飞和陈到!
张飞的须发犹如被狂风肆虐过一般,杂乱无章地纠结在一起,仿佛是一片狂野的草原。
他的脸上增添了几道狰狞可怖的伤疤,这些伤痕纵横交错,使得他原本就威猛的面容更显凶恶。
他身上那件单薄的囚衣已经被污迹染得面目全非,破烂不堪,几乎无法遮蔽他那壮硕的身躯,隐约可见底下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鞭痕和烙印,这些都是他遭受折磨的证据。
他的脚步显得异常虚浮,仿佛每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,显然他在狱中经历了非人的折磨。
然而,尽管身体已经如此虚弱,他依然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撑着,那是一种对自由和生存的渴望。
相比之下,陈到的状况稍好一些,但也只是相对而言。
他的面色蜡黄,毫无血色,嘴唇干裂出血,显然也是长时间缺水和营养不良所致。
他身上那件原本洁白的白毦兵制式内衬如今也破烂不堪,上面布满了血迹,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。
两人的眼神都显得十分浑浊,失去了往日的神采。
然而,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孙乾和他身后那辆代表着故土的马车时,突然间,他们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芒,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。
“公佑先生!”
陈到的声音嘶哑而带着哭腔,这是他在长久的沉默后发出的第一声呼喊,其中蕴含着无尽的痛苦和希望。
“大哥……大哥他……”
张飞的虎目之中噙满了泪水,声音哽咽,他那巨大的身躯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。
孙乾心如刀绞,他的内心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,痛苦不堪。然而,他强忍着上前搀扶的冲动,快步迎上前去,声音同样哽咽着。
“翼德!叔至!你们……受苦了!主公……主公日夜思念你们啊!快,快上车!”
孙乾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和痛心,他的眼睛紧盯着张飞和陈到,看着他们憔悴的面容和伤痕累累的身体,心中的痛苦愈发强烈。
随从们见状,连忙上前搀扶起张飞和陈到,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扶上马车。
交割的曹军将领将文书递过来,孙乾甚至没有看一眼那决定两郡命运的卷轴,他颤抖着双手接过,仿佛那是一块烧红的烙铁,会烫伤他的手。
他迅速将文书交给身旁的随从,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他难以忍受。
此刻,孙乾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张飞和陈到身上,他只想尽快带他们离开这个让他们受尽屈辱的地方。
然而,就在张飞和陈到相互搀扶着,即将踏上马车踏板的那一刻,陈到突然发出一声惊疑的低呼。
“三将军!看那边!”
张飞猛地回头,顺着陈到惊骇的目光望去,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。
在西边不远处,许昌城那巍峨的城楼上,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,宛如一面面舞动的旗帜海洋。
而在这城头之上,一个身着华贵裘袍的身影负手而立,他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高大挺拔,正是大将军夏侯辰!
然而,令人瞩目的不仅仅是夏侯辰,在他身旁稍后一步的位置,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庞统!
此时的庞统,身上已不再是那身囚服,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略显宽大的青色文士袍,外面还罩着一件厚实的裘衣。
从外表上看,他似乎并未遭受太多身体上的折磨。
然而,当人们的目光落在庞统的脸上时,却不禁为之一震。他的脸色异常苍白,宛如一张脆弱的白纸,在城楼猎猎的寒风中,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吹散。
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城下那小小的交割场面,而是微微仰起头,凝视着遥远而灰蒙的北地天际,眼神空洞而寂寥,仿佛他的灵魂早已飘向了远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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