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楼编辑室的门虚掩着,油墨味混着陈茶气涌出来,他抬手时发现指节发白——方才在街角看见报童举着号外狂奔时,他还能稳住,此刻真正要把最后一块砝码压上去,心跳竟快得撞着肋骨。
“顾先生?”门里传来张主编的声音,带着常年熬夜的沙哑。
顾承砚推开门,见那个总把金丝眼镜推到额头上的清瘦男人正蜷在藤椅里,脚边堆着半人高的新闻稿。
张主编抬头,镜片滑下来遮住半张脸,“您来得巧,刚收到工部局的警告,说要‘注意舆论导向’。”
顾承砚把牛皮纸包放在堆满铅字的桌角,动作轻得像放枚炸弹。
“张叔。”他喊得郑重,这是他第三次来报馆时,张主编让他这么叫的,“林老板的绝笔信在巡捕房锁着,周秀芬手里的是誊抄件。但这张照片——”他抽出南京汇文影楼的底版,推到对方面前,“是九月初七夜里十点,山田健次郎和伪税警团的老周在虹口居酒屋的合影。”
张主编的手指在照片边缘顿住。
他摘下眼镜,凑近了看,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缩成针尖:“老周上个月刚升任闸北税警队长,前儿还在报纸上夸他‘维护市面有功’!”他猛地抬头,喉结滚动,“您……怎么拿到的?”
“苏若雪翻了三个月码头货单,追着汇文影楼的学徒问出来的。”顾承砚摸出怀表,指针指向七点二十八分,“明早八点,法租界的《字林西报》会收到副本。”他望着张主编鬓角的白发,声音放软了些,“您知道的,我要的不是泄愤。是要让全上海,让全世界都看见——”他敲了敲照片里山田搭在老周肩上的手,“东洋人和汉奸的手,已经攥住咱们的钱袋子了。”
张主编突然站起来,藤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他抓起照片冲进里间,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台老式相机。
“通栏标题我来拟。”他扯松领口,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,“《谁在幕后操纵上海经济?》——够不够响?”
顾承砚笑了,这一笑把喉间的紧绷都笑散了。
他从内袋摸出苏若雪誊的《致上海市民书》,墨迹还带着松烟墨的苦香:“配这篇,用您说的‘带刺儿的软刀子’。”
凌晨三点,顾承砚站在印刷车间外,听着机器轰鸣里传来铅字碰撞的脆响。
他摸出怀表,指针刚过三点十五分——苏若雪该到绸庄后堂了。
果然,当第一版报纸带着油墨热气从传送带上滑出时,他的怀表震了震。
那是苏若雪新配的传呼器,短鸣三声,代表“已就位”。
顾家绸庄后堂的煤油灯结着灯花,苏若雪的影子在青砖墙上晃成一片。
她面前摊开三本泛黄的账册,最上面那本是顾氏光绪三十年的旧账,边角被虫蛀出星星点点的洞。
她指尖沾了沾口水,翻过一页,突然顿住——账本右下角的“绸缎十匹”后面,有个极小的墨点,和光绪三十二年那本账册里“棉花百斤”旁的墨点位置一模一样。
“果然。”她轻声说,从抽屉里摸出放大镜。
三年前她替老顾先生核账时,就发现这些看似随意的墨点总在每月初一、十五的账目里出现,当时只当是老账房的习惯。
此刻她数着墨点间距,突然想起顾承砚说过的“摩斯密码”——短点是“滴”,长点是“嗒”,间距代表字母间隔。
她抽出钢笔,在纸上快速划着:“滴嗒滴……嗒滴滴滴……”当最后一个符号落下时,纸上显出一行英文:“Warehouse No.7, midnight.”(七号仓库,午夜。
)
“阿福!”她推开后堂木门,秋夜的凉风吹得灯芯一跳。
学徒阿福抱着个铁皮盒子从阴影里钻出来,脸上还沾着墙灰——他刚把监听设备藏进隔壁米行的房梁。
“按之前说的,把这套密码抄三份。”苏若雪把纸页塞进铁皮盒,“一份给商会监听组,一份给军统的陈科长,还有一份……”她顿了顿,指尖抚过盒盖上的铜锁,“给顾先生。”
晨光透过申报馆的玻璃窗时,头版通栏的照片已经印了三万份。
顾承砚站在南京路上,看着报童举着报纸狂奔,“东洋商社勾结汉奸”的标题被喊得震天响。
英美领事馆的汽车停在路口,蓝眼睛的领事助理捧着报纸皱眉,黄包车夫凑过去看,车把一扔:“奶奶的!难怪上个月米价涨得邪乎!”
财政部的电话是上午十点打来的。
顾承砚接起时,听筒里传来陈次长的叹息:“瑞士银行的流水……确实有山田家族的账户。”对方停顿片刻,“但要冻结资产,得有国际联合调查的批文……”
“《字林西报》的记者正在去外滩的路上。”顾承砚望着窗外,看见两个外国记者举着相机往领事馆跑,“他们说要‘记录上海市民的愤怒’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,接着是纸张翻动的沙沙声:“我让秘书拟公函。下午三点,你带材料来财政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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