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生丝价格崩了,半年后市面上连织机都要空转。
"去仓库。"他将茶盏往桌上一放,青釉瓷底磕出细响,"把咱们囤的二十担湖丝拉十担去码头,按市价挂牌。"
苏若雪一怔:"市价?可日商压到十五块......"
"不是市价。"顾承砚扯下搭在椅背上的呢子大衣,"是二十块。"他转身时,大衣下摆扫过案头的《日本财阀隐秘资本史》,书页哗啦啦翻到夹着樱花书签的那章,"要让那些急着抛货的丝农知道,顾家绸庄收丝,比日商多给五块。"
苏若雪突然笑了,眼尾的淡粉在晨光里更显柔润:"你这是要当定海神针。"她取来他的围巾,指尖在羊绒穗子上绕了两圈,"我让账房把现银装上车,再派阿福去通知吴老板——仁记洋行的人今早该到了。"
顾承砚扣好大衣纽扣,目光扫过她发间晃动的珍珠簪。
那簪子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,像极了昨夜他说要带她去看的吴淞口月光。"若雪。"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掀起的刘海,"等这波过去,我让人去苏州订新蚕种。"
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。
顾承砚探头望去,两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口,前车牌挂着"公共租界工部局"的蓝底白字——是仁记洋行的买办老周来了。
十六铺码头的风裹着鱼腥气灌进衣领时,顾承砚正站在顾家绸庄的收货台前。
他看着老周从轿车里搬出个牛皮纸袋,封口处盖着仁记的火漆印:"顾先生要的'稳定基金',怡和、仁记、宝顺三家凑了八十万现银。"他压低声音,"我们老板说了,日商断咱们的原料,就跟断洋行的活路没两样。"
话音未落,码头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。
顾承砚转头,看见福兴丝行的老掌柜正攥着顾家的收据冲过来,红纸上"二十块整"的墨字被他举得老高:"顾家收丝给现钱!
比三井多五块!"
人群像被投了石子的河塘,涟漪一圈圈荡开。
原本缩在角落的丝农们试探着凑过来,有人摸出怀里捂了整夜的丝包,有人拽着同伴的袖子:"真能当场兑现?"
苏若雪抱着账本从账房车里钻出来,发梢沾着码头的水雾。
她翻开第一页,钢笔尖在"顾氏收丝明细"下重重一按:"第一担,吴县王阿大,生丝七斤二两,现银一块四角四分。"她抬头时,眼波清亮得能照见对方的影子,"阿大伯,您数数,这银圆可对?"
王阿大颤抖的手刚要碰银圆,斜刺里窜出个戴瓜皮帽的瘦子,一把按住他的手腕:"王老头!
三井洋行出十六块,顾家才二十,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?"他扯着嗓子喊,"我听说顾家绸庄欠了汇丰一屁股债,这是要拿咱们的丝抵债!"
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认出那是三井买办陈九的手下,左耳垂有颗红痣——昨儿在商会后巷监视他们的黑影,大概就是这副模样。
"陈九的人。"苏若雪在他耳边轻声道,钢笔尖在账本上划出道深痕,"想搅浑水。"
顾承砚突然笑了。
他从大衣内袋摸出张纸,是今早刚拿到的汇丰银行贷款凭证。"各位乡邻。"他提高声音,将凭证举过头顶,"这是汇丰银行批给顾家的两百万信用贷款,专用于收丝。"他转身看向陈九手下,"这位兄弟要是不信,不妨跟我去汇丰查账?"
人群里爆发出哄笑。
王阿大甩开那瘦子的手,抓起银圆往怀里一揣:"老子种了二十年桑,还分不清谁是真心收丝!"他冲顾承砚拱了拱手,"顾少爷,我家后晌还有三十担,给您留着!"
码头上的喧闹持续到晌午。
顾承砚站在收货台后,看着一辆辆板车拉着丝包往顾家仓库去,苏若雪的账本翻得沙沙响,每页都浸着油墨和汗水的味道。
直到日头偏西,陈九的人早没了踪影,码头上只剩顾家的伙计还在喊:"收丝嘞——二十块现银,童叟无欺!"
"顾先生。"老周擦着额头的汗凑过来,"按您说的,咱们收了一百二十担优质湖丝,日商那边只抢到四十担次货。"他指了指远处飘着太阳旗的货轮,"三井的买办刚上船,脸黑得能滴墨。"
顾承砚望着那艘货轮,船舷上"神户丸"三个黑字在夕阳下泛着冷光。
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——下午三点,正是日内瓦国际清算银行的上班时间。
三天后的清晨,顾承砚在商会收到了那封来自瑞士的电报。
发报人是他在伦敦政经学院的旧友周明远,内容只有一行数字:"CH23-8765-,5,200,000CHF"。
"瑞士法郎?"苏若雪捧着电报的手在抖,"五百万?
够买半个闸北的厂房了。"
"这只是其中一个账户。"顾承砚将电报折好收进铁盒,盒底还压着从日商账册里撕下来的骑缝章拓本,"周明远说,山田家族在瑞士有七个匿名信托,每个都挂着不同的空壳公司。"他的指节抵着铁盒边缘,"这些钱,都是从上海洗出去的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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