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若雪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望着照片里青年的眉骨轮廓,记忆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——三个月前的商会宴会上,穿墨绿西装的翻译站在英商霍克身后,替他翻译时总垂着眼帘,可当她提到顾氏绸庄要引进日本织机时,那双眼突然抬起来,像淬了毒的针。
"是他。"她的喉咙发紧,"那天他说自己叫周明远,是霍克先生的私人翻译。"
窗外的风突然大了,吹得百叶窗"哐当"撞在墙上。
顾承砚猛地抬头——后巷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,不似巡捕房的大头皮鞋,倒像是手工定制的软底牛津鞋,每一步都踩得精准。
"储藏室!"他拽起苏若雪的手往屋角跑。
两人撞开半人高的木柜,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顾承砚用身体挡住柜门缝隙,苏若雪的绣鞋尖蹭到堆在地上的麻袋,里面簌簌落出些碎线头——是织绸机上的废丝。
脚步声停在门外。
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像根细针扎进耳膜,苏若雪的手包带在掌心勒出红痕,她摸到铜哨的棱角,却被顾承砚轻轻按住手腕。
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后碎发:"别打草惊蛇。"
门"吱呀"开了。
首先映入视线的是一双深棕色牛津鞋,鞋尖擦得能照见人影。
男人走进来的动作像猫,西装下摆服帖地垂着,看不出腰间是否别枪。
他摘下金丝眼镜擦拭,镜片反着窗外的光,顾承砚这才看清他的脸——和照片里的青年有七分相似,只是眼角多了道细疤,从眉骨斜斜划到颧骨。
"周慎之?"苏若雪的声音细得像游丝。
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。
照片里的青年是二十来岁,眼前这人约莫四十,可那道疤...他突然想起林德昌醉酒时说过的话:"老周年轻时替东家挡过刀,脸上留了道印子..."
男人走到书桌前,指尖在檀木桌面敲了两下,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接着他蹲下身,手指沿着抽屉边缘摸索,在左下角按了按——暗格"咔嗒"弹开。
顾承砚的瞳孔骤缩——他们刚才翻的抽屉根本没暗格,是这男人用指腹抹掉了积灰,露出藏在木纹里的机关。
暗格里嵌着个黑色铁盒,男人打开时,顾承砚听见金属摩擦声。
他取出一份文件,封皮上的烫金字体在阴影里泛着冷光——"顾承砚"。
苏若雪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顾承砚手背。
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,像被暴雨打湿的蝴蝶。
男人把文件塞进西装内袋,转身时衣摆带起风,吹得桌上的照片翻了面。
他低头看了眼照片背面的字,突然笑了,那笑像冰面裂开条缝,冷得人心惊。
"老东西,你倒是藏得深。"他对着空气说了句,又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,"霍克先生等急了。"
脚步声重新响起,越来越远。
顾承砚数到第十步,才轻轻推开柜门。
苏若雪的珍珠簪子歪了,垂在耳侧晃悠,他伸手替她别正,指腹碰到她发烫的耳垂。
"他拿走了关于我的文件。"顾承砚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,"林叔的笔记、老周的身份...他们比我们想象中更了解顾家。"
苏若雪捡起地上的照片,照片里青年的眼睛在昏暗中泛着冷光。
后巷传来黄包车铃铛声,她突然攥紧照片:"承砚,霍克最近在谈闸北纱厂的地皮...那天宴会上,他说要'帮华商引进先进技术'。"
顾承砚望着书桌上未干的墨汁——刚才男人站过的地方,地板上有半枚鞋印,和门框上的刮痕严丝合缝。
他蹲下身,用指尖沾了点墨,凑到鼻端闻了闻——是松烟墨,和林德昌惯用的"胡开文"一个味儿。
"他们在等我们自投罗网。"他站起身,把账簿和照片塞进怀里,"但林叔留下的线索,够我们撕开这张网了。"
苏若雪摸出铜哨,却没吹。
她望着顾承砚绷紧的下颌线,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柜门勾乱的衣领:"我信你。"
门外传来巡捕房的警笛声,这次比以往更近。
顾承砚拉着她往窗口走,路过书桌时,他瞥见暗格里还躺着半枚纽扣——深灰色,缀着细密的锁边,和刚才男人西装袖口的纽扣一模一样。
两人翻出后巷时,晨雾已经散了。
苏若雪的绣鞋沾了泥,顾承砚的衬衫被账簿硌出红印,可他们谁都没说话。
风掀起顾承砚的西装下摆,露出怀里鼓起的轮廓——那里藏着老周的秘密,藏着林德昌的血,藏着那个写着"顾承砚"的文件,正在等待被掀开的那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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